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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6:00:08 作者: 谷淑絹
    女孩嘟起不服氣的嘴。

    「好,妳喜歡費琦那個髮型的哪一點?」岩也問。

    「你幫她剪得很有個人風格、很有型、有一種小女孩的純真、卻又不失女人的風情。」女孩有備而來。

    岩也好看地微笑起來:「其實,妳說的這些,都是費琦與生俱有的特質,我只是用髮型將它們襯托出來而已。」

    ----原來,在這個男孩子的心目中,自己是這樣的。

    躲在椰子樹後的費琦,不由自主地微笑起來。

    「你是說,我是一個沒有特質的女人囉?」女孩皺起眉頭。

    「當然不是。」岩也溫柔地撩起她的長髮:「妳看,微卷的長髮,會讓妳大而突出的五官,顯得很波西米亞,這和妳浪漫的特質不謀而合。而短髮,只會誇張妳的五官,讓妳看起來有一種令人不安的幹練和世故。」

    女孩軟化了;應該說,她有些嚇壞了。

    「John已經抓住妳的味道了,妳不該急著換設計師。這樣,只會破壞妳和設計師之間,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默契。」

    「那……我該怎麼辦?」女孩無措地都快哭了。

    「John又是剛好休假,我先幫妳修一點層次;下次妳來,頭髮更長些,他可能會建議妳燙個大波浪。到時候屬於妳的味道,就全都出來了。」

    「真的?」女孩依賴地問。

    岩也慎重地點點頭。

    「對不起!」一個獅子頭的女人,形色匆匆要穿過椰子樹,不小心踩到費琦的腳。

    「岩也!你一定要救救我。」女人的獅子頭下是一張愁眉苦臉。

    「都快要做新娘的人了,應該開心點。」岩也對她說。

    「開心?我的頭上頂著一大團被炸糊的米粉,怎麼開心得起來?」

    她形容得很貼切,岩也只是很專心地聆聽,並沒有笑她的意思。

    「我不該不聽你的建議,偷偷把頭髮給盪起來的。如果讓我未婚夫看見我這個樣子,他不退婚才怪。」女人說話的樣子,和她頂在頭上的那一大團米粉一樣誇張。

    岩也忍不住被逗笑了。

    「洗直了吧。」女人毅然決然地說。

    「妳的頭髮就是太多又太細,我才會建議妳不要燙,否則一定會毛掉。可是,妳才剛盪不久,現在又要洗直,頭髮會受不了的。」

    「我就知道你生氣,不管我了,你要眼睜睜地看我失去幸福,嗚﹗」女人撒嬌地假哭著。

    「幸好妳的頭髮夠長,還有本錢挽救。我先把妳尾端毛焦的部份剪掉,再打些內薄,減少沉重和過於蓬鬆的感覺。讓頭髮保持一點彈性也好,這樣妳當新娘時,會比較好造型。」

    「我就知道你是好人。」女人的眼中,充滿被解救的感激。

    原來,他是這個樣子,在經營著自己的工作。

    原來,他是用這種態度,對待著每一個將頭髮託付在他手裡的客人。

    原來,他看待頭髮,就像看待一個珍貴的生命一般。

    那台揮之不去的飛蚊,終於被事實的巴掌消滅了。費琦突然安心地覺得,自己根本不是岩也的什麼恩人;她只是誤打誤撞地,比別人更早發現了他的天份和與生俱來的特質。

    岩也和她,誰也不欠誰,他們是兩個地位平等的人。費琦輕鬆愉快地想著。

    「費小姐,為什麼坐在椰子樹下?」突然經過的岩也問。

    費琦驚慌地紅了臉:「我……我在樹下乘涼。」

    「喔。」岩也抬起頭,將長長的眼睛瞇成一條fèng,好像天花板上真的有一個熾熱的太陽,他舉起右手,遮擋住陽光。

    他演得很好很認真,沒有一點要揭穿玩笑的樣子。費琦強噤住不笑。

    「費小姐,除了來乘涼,有沒有別的事需要我幫忙?」

    她喜歡他說「幫忙」;而不是「效勞」的口氣。

    「我想要回我的陽光。」這是費琦真正想說的。但是,站在眼前的這個大男生,他剛剛工作的態度,是如此地專業成熟,完全不像一個孩子。

    她不允許自己一個三十歲的女人,說出孩子氣的話。

    「我想找你商量一下,關於我的頭髮……」

    岩也的手輕輕撫士費琦的發,打住了她的話:「朝陽已經變成夕陽了。」岩也說。

    費琦輕輕一顫,他們兩個人的想法,竟然那麼像。

    「可以將它變回原來的樣子嗎?」費琦仰頭問他。

    「原來你躲在這裡。」

    岩也來不及給她答案,一雙擦著藍色指甲油的手,已經熱情地攀上了他的脖子。

    「席妮,今天怎麼沒有預約就來了?」看看費琦,岩也有些不好意思地,將席妮的雙手輕輕地拉下一點來。

    「What?我和你的關係,還需要預約?這種話你說得出口?」她親蔫地搜捏他的臉。

    席妮從小生長在國外,她的作風和穿著一向鮮明大膽。今天,她穿著緊身黑皮褲和中空的紅色上衣。發曲的長髮,不羈地州結披散,剛好在她鏤空的腰際,性感地擺盪著。

    那是一種屬於年輕女孩,沒有遮掩、不須矯飾、具有侵略性的美麗。

    費琦怎麼會忘記如此濃烈的美麗。第一次在白朗尼亞號里,在五光十色的舞台上看見Paul時,席妮也是用這種美麗、這種姿態,親昵地將兩隻手攀繞上Paul的肩頭。

    當然,席妮也不會忘記,那一個在海上的夜晚,被Paul從舞台下硬拉上來,穿著紅色晚禮服的高跳女孩。因為,她有一張孤冷、淡漠,卻是無懈美麗的臉。

    席妮終於將視線從岩也的身上稍微轉移到其它的地方:「費琦?妳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她方才的熱情被冰雪覆蓋。

    「我……」費琦發現自己好像侵略了別人的地盤。

    「她在樹下乘涼。」岩也想解除無聲的窘境。

    「乘涼?」席妮打量完四周,用鼻子笑出聲:「喔,對了,我忘記妳是個比較敏感的人,嵌價對妳而言,或許太強烈了,擦點防曬油嘛。啊,吃藥!按時吃藥對妳而言可能還是比較有效。」席妮玩笑似地說。

    費琦的腦子一片花白。她不知道席妮想說什麼,卻又似乎知道她在說些什麼。

    「原來妳們認識?」

    「Youdon'tcare!ButIcare.」Well,誰不認識那個用清純和無助,將男人玩弄於指掌間的費琦?」席妮說。

    費琦知道,她指的是廣告片裡面的費琦;然而,一種自已正遭到攻擊,卻手無寸鐵反擊的感覺油然而起:「我只是想和岩也商量下一部廣告片的事,沒別的了,你們有事先忙吧。」費琦不知所以地解釋著。

    她只想趕快逃離屬於岩也和席妮的熱情,她只想趕快逃離怏令她窒息的空氣。

    「真的沒別的?難道妳沒看出什麼來嗎?」席妮深情地看看岩也,再挑舋地看看費琦。

    費琦不想去思考,也不想去回答這個問題。她轉身要走。

    「如果妳真的沒有看出其它的,那麼妳的Paul會覺得很開心,也會覺得很傷心的。」

    席妮的話,從費琦的背後二字不漏,清清楚楚地傳進了她的耳朵、腦海和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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