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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5:59:25 作者: 匹馬孤征
顏以冬想了想,「九點。」
她話剛說完,江昭陽看了一眼時間,然後「砰」的一下直接把房門關上了,只遠遠拋給她一句話:
「等我一下,馬上好!」
六七分鐘後,他重新打開了房門,來接他們的專車也剛好到賓館門口。
一個小時之後,專車停在了武漢機場的地下車庫裡。
儀式是在武漢機場的停機坪附近舉行的,天氣依舊不好,寒風裹著小雪,對著所有人的臉猛砸。
在這樣的天氣里,儀式進行得簡短而莊嚴,陳權代表公安部對這次的行動成果進行了肯定,對烈士家屬進行了慰問,然後在兩列身穿軍綠色正裝禮兵的擁簇下,三位烈士的遺體覆蓋著鮮艷的國旗被緩緩送進了機艙里。
儀式結束後,在走向機場內的人群里,江昭陽意外看到了猩猩專家錢玉森的身影。
他馬上走了過去,打了聲招呼:「錢教授,沒想到你也來了。」
錢玉森溫文爾雅地一笑,把墨綠色的圍巾朝脖頸里塞了塞,「今天一早,突然接到了他們的電話,以前沒參加過這麼莊嚴的儀式,圖個新鮮,想來看看。另外,也是真想過來送送他們,都是風華正茂的小伙子,就這麼說沒就沒了……」
看著錢玉森逐漸皺緊的雙眉,江昭陽忍不住上前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勸道:「現實就是這樣。」
說完,點了支煙,夾在指間,又說:
「記得原來一個前輩曾經教育過我。他說:『和平,從來都不是自然出現的,都是由無數英雄的熱血換來的。這話,你可能理解不了,只有親身參與其中的人才深有體會。』這話,擱在原來我是不信的,不過現在回頭想想,還真是那麼回事。」
「是啊。」錢玉森輕輕嘆了口氣,「其實這世上所有美好的東西,從來沒有什麼是免費的。那些看起來理所當然,好像免費一樣的好東西,其實都是幾十年前,甚至幾百年前,某些不知名的人用血肉換來的,只是我們看不那麼遠罷了。」
錢玉森的話讓江昭陽突然變得沉默起來,他不禁想起了飛雪,想起了很多年前,另一位和飛雪一樣勇猛的小夥伴,他們曾經是那麼地親密無間,如今卻是陰陽兩隔,難以再見。
·
在武漢機場的商務休息室,幾十位送行的嘉賓進行著臨分別前的最後話別。
江昭陽和錢玉森並排站在休息室唯一的採光玻璃前,一邊欣賞雪景,一邊喝著熱茶。
「江隊,能問你個問題嗎?希望你能誠實回答。」
「什麼問題?」江昭陽饒有興味地看了他一眼。
「你進入地下之後,你真的沒發現文件櫃後面的那個山洞嗎?」
江昭陽想了想,最後誠實地回答道:
「是沒發現,不過提前有考慮過這種可能性。」
「那你是怎麼想到這種可能性的?」
「能想到這一點也沒什麼好奇怪的吧?」江昭陽一臉理所當然的表情,「畢竟它們曾經通過地下河,不可思議地從我們眼皮子底下消失過,這一次再給自己準備另一條撤退路徑,不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嗎?」
「那你為什麼不說呢?」錢玉森扭過頭,目光炯炯地望著他的臉。
「是啊。我為什麼沒說呢?」江昭陽突然苦笑了一下,「興許是忘了吧。」
錢玉森不置可否地微微撇了撇嘴,隨後又問了一個截然無關的問題,
「那你覺得李思剛做的事,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
對於這個問題,江昭陽似乎覺得有些難以回答。他不禁轉了個身,把腰靠在不鏽鋼的欄杆上,端著熱茶想了想,最後反問道:
「你說呢?」
「我不知道,也想不通。」
過了一會,錢玉森又說:
「如果說這不是好事,可是現在明明有那麼多人在醫院排著隊等供體,畢竟有供體才有活下去的希望。給人希望,救人性命,這明明是功德無量的事情啊。」
又說:
「可你如果說這真是好事,每當我這麼想的時候,腦子裡就會不由自主地想起攝像機在地下拍攝到的畫面,想起那個望著攝像機,一臉怨恨,自殺身亡的母猿。每當一想到那母猿,我就忍不住又懷疑起自己的判斷來----這麼一件功德無量的好事,怎麼會這麼讓人噁心呢?」
錢玉森的話,讓江昭陽沉默了起來,他握緊裝滿熱茶的紙杯,直到杯子裡的茶水慢慢涼了下去才重新開口說道:
「你剛才問我為什麼沒把地洞的事說出來,我剛才想了想,或許在我的潛意識裡,早已經認定它們都已經死了。既然早晚都是要死的,我可能更希望它們能死在山頂,死在叢林裡,死在原野上,而不是死在那個暗無天日的地洞裡。」
「不一樣嗎?反正都是死。」
「是啊。」江昭陽長嘆一聲,「不一樣嗎?反正都是死。」
說完,兩個人同時陷入了沉默。
直到服務員走過來,重新給兩個人換了一杯有溫度的茶水,錢玉森才突然開了口。不過江昭陽沒想到的是,這次他卻突然跟自己話起了家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