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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5:59:25 作者: 匹馬孤征
    在熊熊燃燒的烈焰中,一個偉岸的黑影盤膝而坐,它把左手放在兩腿之間,把綁在右手上的柴刀插入了膝前碎裂的石板縫裡,宛如一尊已經涅槃入滅的等身活佛。

    江昭陽在目瞪口呆的同時,隱隱地聽到站在他身邊的顏以冬喃喃念道:

    「諸行無常,諸法無我,涅槃寂靜。」

    他知道,那是她曾經解釋過的「佛教三法印」的內容,只是不知道同眼前的畫面有什麼關係。不過比起這個來,他更關心的是剛才毛桃的口型。因為他覺得,毛桃剛才肯定是說過什麼,否則秦玉不會在瞬間崩潰,哭得如此傷心欲絕。

    「它剛才說的什麼?」江昭陽問。

    顏以冬扭過頭,江昭陽才發現她早已淚眼婆娑。

    「我不知道。」她哽咽著問:「它剛才說什麼了嗎?」

    「你……」江昭陽無奈地撇了撇嘴,「你哭什麼呢?」

    顏以冬用手攏了攏粘在淚漬上的長髮,「我哭是因為它剛才在火中結了個印,那個印本來的姿勢是左手手掌朝上,置於雙·腿之間,右手覆於右膝上,以指尖觸地,可是……它沒有右手。」

    顏以冬說著又哭了起來,江昭陽出神地回想著毛桃最後的姿勢,它是把柴刀插·進了右膝前的地板上。

    「這是結的什麼印?」

    「釋迦五印中的降魔印,無論是它活著……還是死去,它都不許任何人再傷害她。」

    顏以冬用手指不斷抹著從眼角涌下的淚水,留下江昭陽一個人面對著這滔天的烈火出了神。

    「原來一切是這樣的嗎?」

    「原來我們一直以來的努力,都錯了嗎?」

    「這個熔身在烈火中的猩猩,難道真的成佛了?」

    ·

    當天夜裡,當地的刑警想要對秦玉立即展開審訊,卻被江昭陽一口回絕了。

    「因為案件的特殊性,這次審訊由我們國家安全部全權處理,上級已經批准了。」

    江昭陽既然提到了「上級」,當地的刑警也不敢再說什麼。

    當天晚上,在特種大隊的守衛下,江昭陽對秦玉進行了一次簡單的審訊。

    這次審訊既不嚴謹,又不嚴肅,因為搜身、筆錄、錄音,什麼準備工作都沒進行。只有江昭陽,顏以冬和秦玉三個人分坐在兩張床·上,看起來更像是一場溫暖的「爐邊談話」。

    「小玉,能不能告訴我你們從這裡離開之後,都去了哪裡,怎麼找到陳雷的,又怎麼抓到陳瘸子的?」

    秦玉看了看他,眼角還掛著未乾的淚漬,許久之後,她才神色木然地點了點頭,然後非常細緻地把所有的情況都交代了一遍。

    情況大致同江昭陽的猜想類似,她一心想要報仇,對曾經欺負過她的人展開了大清洗。

    「陳雷到底是誰動手殺的?」江昭陽確認道。

    「毛桃動的手。」

    「你沒參與?」

    「是我讓它動的手,這……算參與嗎?」

    江昭陽微微愣了一下,「算。他的頭呢?」

    「被毛桃丟進火里了。」

    「是木塔的那場火里?」

    秦玉點了點頭。

    「他到底做了什麼,讓你這麼恨他?」

    秦玉抬頭看了江昭陽一眼,冷冷一笑,「哥,如果你是我的話,你還會想待在這裡嗎?」

    江昭陽忽然間明白了她的憤怒,她的絕望,她的歇斯底里和喪心病狂。

    「你逃走的時候,是他把你抓回來的?」

    秦玉這一次終於沒有搖頭,而是像一個孩子渴望得到誇獎一般語氣軟弱,小心翼翼地問:

    「哥,那你說他該死嗎?」

    顏以冬不禁打了個冷顫,她不自主地看向了江昭陽,本以為他會老練地跟她大講國家政策和法律常識,沒想到,他只是鐵青著臉,語氣極淡地回答了一個字:

    「該!」

    顏以冬不禁又打了個冷顫,而江昭陽閉上了眼,沉默了一會,隨後從兜里掏出了一支紅雙喜,用力地抽了起來。

    一支煙抽罷,他才繼續問道:

    「一個黑猩猩就算站起來最高也不過一米七,毛桃為什麼會長得這麼大?」

    秦玉低頭想了想,最後表情茫然地搖了搖頭,「我不知道。」

    「那尺八呢?你們吹過嗎?」

    秦玉皺了皺眉,「什麼是尺八?」

    「一種……外形和笛子很像的樂器。」

    秦玉繼續搖了搖頭,「我從來沒見過那東西。」

    「那晚上你沒聽到過有人在山谷里吹奏它嗎?」

    秦玉低頭仔細想了想,最後表情不解地搖了搖頭。

    江昭陽表情一滯,眉峰鎖起,整張臉變得像雨後的山巒般低沉。

    「十幾年前,在毛桃被活埋的那個晚上,你幾歲?」

    秦玉微微一愣,「那時候我還小,有四五歲吧。」

    「它……是你挖出來的?」

    秦玉立刻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

    「你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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