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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5:59:47 作者: 西瓜珍寶珠
陳硯墨的棺槨辰時發引, 曲竹韻才不要跟在後頭, 就遲了一個時辰。
茶香撩動車簾,這茶館賣茶,也賣茶葉, 可零賣可批發,兼也賣菸捲菸葉, 只是茶館中不提供煙室, 只能買了去別處吃。
畢竟是新店, 再小的買賣也是買賣,陳冬待散客同樣熱絡,麻利的稱好茉莉花茶倒在油紙上包攏, 疊得四方飽滿,又放一張紅紙在上頭, 用繩索縛住。
有識貨的主顧看出那個獨到的徽紋, 有些驚訝的問:「難怪這茉莉花茶如此好味, 原來是泉州日新茶莊的貨。」
陳舍微的茶山漸成氣候,便也另外取名, 喚做『日新』。
陳冬一笑默認, 但也不肯交底。
這位主顧嘆口氣,又道:「那你這可有佛手香櫞茶?」
陳冬此時正瞧著主顧身後,有輛馬車緩慢駛過。
她與曲竹韻相視一笑, 又對主顧道:「有,只是不多, 這茶素來是僧多粥少的, 每客只得購一錢。」
「他竟肯供你這裡, 我可是談了幾番都不曾吃下的。那就先來一錢,若那日來貨,你可得著人告訴我一聲。」那主顧頗為上心的說。
聽到這話,初次入店正謹慎打量的新客招來夥計,示意自己要來一杯香櫞茶細品。
陳冬吩咐下去,「阿鱔,叫小鯨沏壺香櫞茶來。」
阿鱔得了這樣一份閒差,因為有寶舟壓在上頭,又吃了陳冬幾回教訓,半點不敢懈怠,當即掀開門帘朝後頭去。
灶上水汽氤氳,卻不見一人,阿鱔轉臉才見自家妹妹從閣樓處探頭出來,笑道:「我聽見了,先取茶。」
茶葉存放怕潮怕味,自然要妥善存放。
小鯨從閣樓的長梯上小心翼翼的落下來,阿鱔幫著把外置的長梯收好,看著她藍衣藍裙藍包布,如一隻自由自在的小鯨魚般,向著濛濛水汽游去,心裡又多謝了幾位神仙。
陳硯墨的棺槨還在路上的時候,陳舍微和談栩然已經在家中的軟枕上歇著了。
曲竹韻近年來多有歷練,又有陳舍秋相幫,運一副棺槨還算不得什麼,就不要他們夫妻二人跟著操勞了。
陳硯墨身死一事,陳舍微和談栩然並沒怎麼談論過,只是偶爾提及,有種他竟然就這麼死了的不真切感。
棺槨將至,有些喪儀總是要操辦起來的,陳舍微倚著腦袋,與談栩然說起這零碎繁雜的種種安排。
真是奇怪,好些事情陳舍秋不與他親弟弟商議,倒是屢屢來信與陳舍微相談。
陳舍秋姿態不高,言辭謙和,叫陳舍微回絕不出口,只好一起同他商量著辦。
陳舍微感慨道:「我瞧著若不是陳硯墨死在青樓太難看,妨礙青秧名聲,兼之還有大哥在邊上,七嬸怕是都要笑了。」
他離家多日,剛回來又有好些小輩守在家裡等他。
陳昭遠、陳昭禮、陳昭甲、陳昭乙等等,一個個同他說自己的近況。
院長保舉他去南直隸的太學念書;
先生誇獎他文章進步頗大;
近來帳目看得愈發明晰,張氏叫他捉住了把柄,很長一段時間都不敢在他跟前作假了;
書院課間發的油圓真好吃!
陳昭乙原本也想說學業上的事情,可是同幾個哥哥一比,他覺得自己還差得很遠,先生也總說他的文章頗具靈氣,只是太浮躁了。
話到嘴邊,就變成這樣傻氣的一句話了,陳昭乙有點臊。
陳舍微笑出聲,摸了摸陳昭乙的頭,道:「阿凌帶回來給我吃過,清渠書院的油圓真是很好吃。」
說起這些,陳舍微的心情就好了很多,笑著低頭瞧著夾睡在中間的一隻小白豬。
他離家是春時,回來都近入夏了。
乍見小妹,只覺得她白胖了一大圈,蜷蜷頭髮蓬軟,像一朵可愛至極的蒲公英。
陳舍微整日不離手的抱她,素來老實本分的乳娘都委婉的向談栩然提了一回,說是怕陳舍微把孩子抱得嬌了,日後該撇不下手了。
但談栩然知道,陳舍微是看著小妹眨眼間就長大許多,才意識到自己空掉了那麼大的一段時間,更別提她出生後,陳舍微情緒封閉,更是冷待了她許久,兩廂疊加,心中有愧罷了。
陳舍微並不叫她小妹的,而是『寶寶』『肉團兒』『小蒲公英』『捲毛毛』『口水娃』『奶豬豬』這樣胡亂叫了一通。
不過孩子都懂,明白爹是在叫自己,一雙清透琥珀瞳就那樣看著他,只看得人心腸酥軟,忍不住要使出渾身解數逗她開心。
「這麼點大就睡整覺了。」陳舍微感慨著,其實對於自己有了一個小女兒,他時常還處在恍惚的狀態。
他來時就有陳絳了,或者說,他來不來陳絳都會存在,而這一個孩子,卻是因為他的到來而新生的。
陳絳和談栩然一直都是陳舍微落定的錨,而今這錨又多了一枚。
「我給小妹想好名字了。」陳舍微忽得道。
陳絳的名字是陳硯齡臨終前取的,若有個男丁,也輪不上陳絳。
旁的例如陳冬的名,其實就是小名前頭加個姓氏,女子的名字素來不當什麼事兒,有個小名叫叫罷了,及笄才取。
「叫什麼?」談栩然才不理會那些慣例,很有興致的問。
「越千。」陳舍微撫了撫幼女的發頂,又輕觸談栩然的面龐。
談栩然眸珠微動,聲音是抑制不住的溫柔動情,「越過千年而來,說的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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