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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5:59:47 作者: 西瓜珍寶珠
她的眼神有些複雜,但口吻十分篤定,陳舍微點點頭,道:「不後悔就好。」
他本來還想問問陳冬是怎麼來的月港,卻見她深吸了一口氣,笑道:「好了,寒暄夠了,六哥,咱們來談談買賣吧。」
陳舍微面色稍沉,皺眉道:「先前去威脅王吉,後來又出面同左老闆談的,似乎不是你吧?那人說我親自來的話,說話會方便些,就是指你嗎?」
「我也不敢這麼想,畢竟從前我對六哥,也不甚敬重。」
陳冬的氣質雖有些變化,但看著陳舍微的眼神一直很正,此時垂了眼,有點晚輩同長輩示弱的感覺。
他們雖是同輩,但切實差了些歲數。
「叫你來的是你夫君?」陳舍微的問題令陳冬有些猝不及防,準備好的說辭全然無用。
見她張口微滯,陳舍微眉頭更皺了皺,聲調重了幾分,道:「叫他自己滾過來。」
陳冬眼神柔軟的覷了他一眼,竟是什麼都沒說,示意跟過來的僕婦去叫人。
片刻後門外走進來一位黑衣男子,個頭同陳舍微差不多,但要壯些,一看就是練武的。
這人其實長得還不錯,就是有些眉壓眼,顯得兇相,看起來手裡得有不少人命的樣子,而且鬍子拉碴的,感覺略滄桑,像被鹽巴醃過。
「叫什麼名兒,什麼歲數啊?」陳舍微上下打量著他,口吻不是很有禮貌。
男子顯然平日裡很少被人如此明目張胆的嫌棄,愕然又不爽的瞪著陳舍微,但又不知為什麼,竟沒有立刻發作。
「他叫寶舟,沒姓,別人都叫他舟爺,您就叫他阿舟吧?」陳冬有些想笑,道:「比您小個六七歲吧。」
可看起來,說是比陳舍微大六七歲都有人信。
陳舍微沒說話,只是『嘁』了一聲,激得這位『舟爺』踢了一腳凳子,坐到陳舍微正前頭,陰惻惻的道:「你他娘又不是親哥又不是親爹的,擺什麼長輩架子!」
「我要是她親爹,是她親哥,她就不會在這了。」陳舍微還是替陳冬覺得擔憂,這男人好生粗野,身上又一股子咸齁齁的煙味。
本來聽了陳舍微這話,寶舟還愣一愣,可又見他捂鼻子,氣得對陳冬發火,「你看看,你看看,跟你一樣嫌東嫌西!我昨天才叫這姑奶奶逼著洗了澡的!」
陳冬好笑的說:「誰叫你早上起來又穿這身髒衣?」
寶舟理直氣壯聲又粗的說:「我這衣裳才穿了幾天啊?!」
「吃煙那麼大方,院裡就有的皂角樹,叫你省什麼?」陳冬又道。
見他們二人你來我往的,陳冬也不怎麼落下風,陳舍微這才端起沒沾過一口的茶,潤了潤嘴皮子。
「左老闆那,不夠你掙的?」
他突然談起買賣來,寶舟轉過身子看他,笑得後槽牙都看見了,陳舍微數了數,六顆金牙。
「誰會嫌錢少呢。」寶舟下意識把刀擱在茶桌上,陳舍微掃了眼,見桌底鼓動了一下,應該是陳冬給了寶舟一腳,他歪了歪嘴,又把刀收回來了。
「為甚要過青築小樓這一手呢?」陳舍微雖問,卻不是全然懵懂。
談栩然與他說過,官府與談買賣的地方在市舶司,內設官妓樂伎。
青築小樓是一種延伸,最昂貴的貨物不是花魁的皮肉,而是生意場上的各色消息。
寶舟道:「問這作甚?」
陳舍微盯著他看了一會,道:「原來只是小嘍囉。」
「我可不小。」寶舟不怒反笑,瞥了陳冬一眼,道:「不過在大人物跟前,的確只算得上嘍囉,誰不是這樣呢?漳州,月港,這地界上再有頭臉的人物,說不準,也只是個傀儡罷了。」
陳舍微默了片刻,轉而看向陳冬,道:「弄個乾淨清白的身份,最好是女戶,置些產業在你名下,到時候可以名正言順經手菸捲買賣,至於接下來去哪,我不管。」
陳冬望著陳舍微說不出話來,寶舟想了想,覺得有些難辦,就道:「如今這女戶管得可嚴。」
「你不是大嘍囉嗎?」陳舍微道,「顯些本事出來。」
見陳舍微挑釁,寶舟氣結,陳冬又想笑。
未等寶舟說什麼,陳舍微又道:「我聽說做了寡婦就好辦些,你們二人婚後可上了戶籍?」
聽陳舍微咒自己死,寶舟自然是惡從膽邊生,正要給他好看,就見陳冬斜睨了一眼,眼神冷淡。
寶舟忽然覺得有點心虛,他的身份自然也是假的,但已經打點妥當,娶妻生子,其實也不妨礙。
可他是浪尖上討生活的人,連血都是苦鹹的,有了牽扯,就是有了短處,日後若是出了什麼差錯,這丫頭就是個活靶子!
要不是叫這丫頭扯住了褲帶,寶舟就同趙如茁他們出海去了,又豈會留在在岸上給那幫佛郎機人找貨,費這勞什子勁!
他如今多在東番(台灣)月港兩地跑,怕自己如從前那般,一出去就得大半年。
『哼,到時候頭上得叫這丫頭戴一摞綠帽子!倒不如像阿茁那般,給別人戴綠帽去!』
寶舟心中一陣煩悶,想起趙如茁知道自家大哥的死訊後,也是活死人一般過了好一陣。
『人吶,心裡怎麼就這麼亂七八糟的!』
他壓制不住嘆了口氣,其實還怕自己若是不在,這丫頭叫人欺負了,找不到靠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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