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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5:59:47 作者: 西瓜珍寶珠
施針止血要巧勁,談栩然身上三十幾根針,根根要拿捏分寸,事後才覺手累得輕顫。
陳舍微移出來與同知夫人鄭重道了聲謝,這位夫人笑道:「不打緊,替我家孩兒管你要些糖吃。」
陳舍微腦子還有些澀,木了一會才道:「一定管夠。」
面上沒有半絲笑模樣,眼裡誰都沒看著,又移回談栩然床前守著了。
同知夫人與曲竹韻對視一眼,不約而同的笑了一聲,道:「從前也有人求我去看顧產婦,多是娘親替女兒來求,也有隔輩親的老祖母替孫女來求,這夫君來求麼,先前倒有一位,但也不是親自開口,而是同我夫君說的。」
同知夫人側過腦袋啜了一口甜湯,繼續道:「唯有他一個,是請我夫君引薦,親自來見我。他提了一對紅漆禮盒,一盒點心,一盒糖果,知曉我禮佛,還贈了我一樽玉觀音。唉,難得,真是難得。」
曲竹韻和蔡卓爾等到談栩然醒了一次才回家的,鄰里聽陳家放了炮仗,紛紛上門恭賀陳舍微弄璋之喜,費了郭果兒一張嘴,一一回說是生了女兒。
嬰孩出生,風俗頗多,頭一件便是洗三,閩地又稱之為做『三朝』。
可這些事情,陳舍微概不過問,也不操持。陳家這幾日是陳絳當家,曲竹韻和蔡卓爾輔之。
做三朝這一日主要是要備齊吃食,用油飯、整雞、好酒、鮮菜祭神拜佛,告慰先祖,然後再以油飯、韭菜、鴨蛋等食祭過『床母』,本來還要備好吃食送外祖家的,陳絳派了人去福州,可只叫他們去外祖父墳前祭拜,沒叫他們上談家門。
曲竹韻聽了陳絳的吩咐,本想說點什麼,側眸一看,見她神色篤定,便都什麼都沒有說。
若生了男孩,油飯、油餅還要分送親友四鄰。
不過人家接到陳家的油飯時,完全不驚訝,還笑道:「今兒就沒做飯,等著你家油飯呢!」
陳家的油飯味美量足,海蠣、乾貝、香菇下油翻炒後盛起,五花肉切小丁煸出肥油後調味,入湯水,下糯米,下薑絲水、蔥頭油,然後蓋蓋燜煮。
掀開時濃香撲鼻,糯米粒粒油潤,金黃飽滿,肉粒海味比比皆是,彈糯交織。
油飯要倒扣在紅漆木盤裡送給人家,一般會回以生米一捧或面線一捆,關係好的還會壓紅封,意為『壓盤』。
陳家還做了芋頭、蘿蔔料的素油飯送去承天寺,小沙彌把木盤還回來時,面線放了,紅封也放了。
好些人家都是這樣的。
陳舍微直到孩子做滿月時才露面,因為談栩然漸漸能下床走動幾步,氣色日益好轉,他也終於有了點人氣。
做滿月時依舊要如做三朝那般祭神拜佛敬床母,若這孩子是向神佛求來的,還得還願,陳家可省這一樣事。
孩子將要剃胎髮時,陳舍微可算是頭一回抱她,這孩子還沒有乳名,聽陳絳喊小妹、小妹的,眾人都那麼叫。
怕損了嬰孩幼嫩的頭皮,陳舍微只叫他們象徵性的剪一剪就罷了,隨後又在曲竹韻的指導下,從水裡撈起一個雞蛋,在小妹臉上滾了一滾,雞蛋滾完,又拿起一個鴨蛋滾身子,口中還需一直道:「雞蛋面,鴨蛋身。」
只盼著孩子康健。
剪下的胎髮要與石子包在一起,高凌小心翼翼的接過紅包,凳上梯子,將其放在厝頂,這又是希望孩子頭髮好,頭殼硬。
滿月宴就是收金子的時候,也不知怎麼回事,陳家各房這回都很大方,送起金飾來都是一整套一整套的,看起來似乎只有陳硯儒給的那對桃兒最小,可一掂量,居然是實心的。
按著價錢來算,真只有陳舍稔最薄,一對空心金鐲子,幸好臨出門前陳舍秋看不過眼,給增補了一件金墜子,祥雲下掛滿了碎金鈴,等孩子會走會跑了,好聽個趣。
眾人送的多是金飾,杜指揮使索性送了一個金絲累造的珠寶匣子,一捧出來金光耀目,連陳舍微都道:「太貴重了吧。」
「給孩子,也是給你壓驚的,怎麼孩子都滿月了,瞧著還是一副驚魂未定的樣子。」
杜指揮使重重在陳舍微肩頭拍了兩記,見他神色一緩,眾人心中竟都不約而同的鬆了口氣。
曲竹韻和蔡卓爾也是,這一月來偶見陳舍微,他都是一副冰涼涼的樣子,唯有在談栩然臥榻邊見到他時,還有些從前模樣。
就連陳絳都要看著他的臉色說話,小心斟酌。
事後二人感慨,原來一向好脾氣的人若收了性,竟是這樣的冷然不好親近。
陳舍微摟著這個珠寶匣子,就覺得懷中一墜,像是魂魄被壓回了身子,有了沉重而踏實的感覺,再抬眼一看眾人,一個兩個竟下意識不敢接他的目光,不是垂眸躲避,就是虛虛閃閃。
『我有這麼可怕嗎?』
陳舍微有些莫名其妙,下意識看了陳絳一眼,見她居然一愣,咬著唇望著他,微微的勾起唇角,是一個含著期冀的笑。
陳舍微不太清楚自己這些時日是什麼樣子的,跟談栩然無關的事情都很模糊。
只記得前些日子米氏來還洗三的木盤,陳舍微沒讓她進來探望談栩然,米氏坐在外間同蔡卓爾說話,陳舍微依稀聽見她說,哪個女人不是這樣過來的,喝些補血的湯藥也就是了,不必這樣矯情還做雙月子,生了瘦瘦小小一個丫頭片子,能費得了多少氣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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