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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5:59:47 作者: 西瓜珍寶珠
談栩然撫著陳舍微的面龐,道:「夫君辛苦了。」
陳舍微那時佯裝昏睡著,隱隱約約聽見陳硯墨的尖叫,有種他這個人從內而外都要崩壞的感覺。
「不能親眼見他撒潑發瘋,倒也遺憾。」他嗤道。
在祖宅里睡得不大好,大過年的不知打哪來了好些烏鴉,在陳舍微的院裡聒噪叫嚷。
裘志幾個小的氣壞了,奈何沒有長翅膀,只能拿著竹竿胡亂驅趕。
他們院裡也有祖宅留著的幾個下人,躲在廊角處窺視偷笑。
「好了。」談栩然緩步從屋內走出,她一個雙身子的人,瞧著四方天井裡盤旋不去的黑鳥,竟也不怕有什麼衝撞,只神色淡然悠哉的看著,「別趕了,都說烏鴉通靈域,昨夜夫君在祠堂時,公公顯靈,說不準他魂魄還未走,以烏鴉為耳目,要來看看子孫後代,替我們長眼睛,留神著宵小呢。」
談栩然這番說辭傳到別房耳朵里,陳硯儒皺眉道:「婦人巧言,不是福氣。」
陳昭遠被陳硯儒喊來一起在二房用餐,聞言就替談栩然說了一句,「年節里總是要說吉祥話的,潤潤耳朵也好,不然這烏鴉看了也鬧心。」
陳硯儒頗感意外的看了他一眼,又聽陳昭遠不解的問:「可若不是四伯公的魂靈,怎麼好端端的會有烏鴉呢。」
「分明是晦氣!如何晦氣只有他們自己知道了,往臉上貼金的能耐倒是厲害!」米氏領著幾個僕婦收拾碗筷,忍不住道。
覺察到陳硯儒朝自己這邊瞥了一眼,米氏趕緊低頭,也不敢再說什麼了。
陳昭遠抿了下唇,道:「二伯公,那我先回房溫書了。」
陳硯儒頷首,陳舍度笑道:「晚膳來正屋吃。」
陳昭遠點點頭,從屋裡到院裡一段路走到倒是不疾不徐,可瞧見陳昭禮跟著陳舍刞來給祖父請安,就雀躍的小跑了幾步,上前同他說話。
陳舍度搖頭道:「爹還誇他穩重呢。同老四的兒子一個樣,拴不住。」
正屋的晚膳說是各房人要齊聚的,陳昭遠牽著弟弟在家廟門口等蔡卓爾,來去幾個僕婦都莫名的看著他們,直到劉媽媽抱著幾塊經幡從外頭走進來,聽他們說在等娘,露出憐憫的神色來,道:「小少爺們,沒說叫夫人出去吃飯吶。」
「人人都去,我娘不去?」陳昭遠不明白也不服氣,「她又沒做錯什麼。」
「對還是錯,還不是做主的人說了才算?」劉媽媽道。
陳昭遠叫這大字不識的老媽媽一句話給說愣了,他又在家廟門口立了一會,側首輕聲對弟弟道:「走吧。」
晚膳很豐盛,豐盛的叫人執著難下筷。
陳硯儒身邊這位大廚是福州人,一家老小跟著他一起去外地上任,又隨著他回鄉,一手閩菜出神入化。
瑤柱血菇燉螺頭、玉女瓜百合塔、香糟響鈴黃魚酥,又因為陳硯儒在湖廣做官,所以還有油醬荷葉粉蒸肉、雞汁珍珠圓子和洪湖貢藕湯。
這都還不是年夜飯呢,聽說年三十晚上還有光是備料就備了一個月的金湯佛跳牆。
至於滋味麼,去骨的糟魚肉裹在響鈴卷里,酥脆的像是在嚼薄冰,豆香淡淡,魚肉嫩鮮,玉女瓜百合塔爽脆無比,作為一道清口小菜,簡直宜人到了極致。
粉蒸肉荷香四溢,滋味濃厚而不膩;雞汁珍珠圓子大而飽滿,糯米蒸得軟黏,內里的肉丸又彈得齒頰留香。
就連陳舍微都道:「好想挖牆腳。」
陳舍刞聽到他這句低語差點噴飯,唇瓣幾乎未動的回了一句,「大廚一家三代十八口,全是白養著的,灶上採買還是他兒子的活計。」
『這不是叫老鼠看米倉嘛!』陳舍微咋舌,小聲道:「那還是罷了。」
只可惜陳硯儒的好處到此為止,這一餐飯吃過之後,陳舍微進前頭的茶廳,談栩然去後頭的偏閣,夫妻二人都有關要過。
陳硯儒心裡對於陳舍微縱容談栩然母女的行為已經下了定論,容不得陳舍微反駁。
他不動聲色,從陳舍秋起一個個問過去,倒是該誇誇該罵罵。
陳舍稔耗了陳硯儒頗多的口水,斥得他跟犯了痔瘡似得坐不住。
「長兄如父。」陳硯儒又掉過頭來,陳舍秋自己那一身汗還沒下去,就又被訓了一頓,只說他不管教弟弟,日後就算能起復,也不過是在原地打轉,陳家後起之秀那麼多,沒能耐的遲早要叫人比下去。
「你說是不是啊,小六。」
陳舍微正想著陳舍秋這個做老大哥平日裡愛擺譜,可該受罵也受罵,挺好笑的,忽然就被點了名,下意識擱下茶盞,含糊的應了聲。
「哼,」陳硯儒毫無笑意的抖了抖鬍子,道:「你倒應得出口,若真想有什麼建樹,就該繼續科考,而不是每日在泥巴地里打滾,再多的糧,也不過是給姓杜的臉上貼金。」
陳舍微覺得更好笑了,當人性貧瘠到了極點之後,世上什麼都沒意義,唯有落在肚腸里的一碗飯,是值得拼死攫取的。
陳硯儒是上位者坐久了,打出生起就過著吃飽穿暖的日子,從未捱過一點餓,所以才如此傲慢。
那一捧一捧的谷糧給杜指揮使的功績增光了又怎樣?
陳舍微不過是在其位謀事,只求互惠罷了。
「是。」陳舍微不欲爭辯,索性道。
陳硯墨的評價已經是沒什麼可信的了,基於此,陳硯儒一時間也沒摸清陳舍微的性子,以為他聽進去了,就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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