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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5:59:47 作者: 西瓜珍寶珠
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出清淨寺的。
山風拂面,捲來一陣淡薄的香氣,虔誠而恭順的在旺盛的煙火香氣前屈服,只留一點餘味,輕輕從蔡氏鼻端撩過。
她猛地一回神,看著山腰處翠綠之中一團紅艷花海,氣若遊絲的問:「那就是你們做花香脂膏的地方嗎?」
曲竹韻正和談栩然說著什麼,聞言隨口道:「嗯,莊子裡準備了吃食,咱們歇歇再下去。我這腳啊。」
她感慨著,見蔡氏面白如紙,就什麼都沒問,只是道:「栩然連擲了十二回笑筊,真是見所未見。」
蔡氏看了談栩然一眼,見她神情自若,只是道:「許是我問詢之事太過空泛縹緲吧。」
她在承天寺也求過,同樣是連續的笑筊,也許是重生之人,命數自定,所以神佛不明吧?
筊杯是木製的兩個彎月形的用具,請示神明後擲下,若兩個杯筊皆凸面朝上,稱為哭筊,乃凶兆或是不允准,兩個平面朝上成為笑筊,表示神佛主意未明,需再請示,若一陰一陽也就是一凸一凹則為聖筊,乃吉兆,或意為神佛首肯。
蔡氏垂下眼帘,扯出一個苦澀乾癟的笑容,道:「總比哭筊好吧。」
在愈發燦爛熱烈的陽光照耀下,青山翠碧,薔薇紅漫。
曲竹韻乾脆就把女學搬到了山莊裡,陳舍微外出忙著屯田農事時,談栩然與陳絳常來山莊小住,一切都是那麼清涼愜意,無拘無束。
蔡氏沒再一封封的去信斥責陳舍嗔,哀求他,挽回他,她甚至連一個字,一件夏裝,都沒有送過了。
憤怒後,絕望後是徹底的心灰意冷,可觸底之後,蔡氏的日子卻在一天天變得熱烈而充盈。
曲竹韻借了她一筆銀子,得以讓蔡氏擴一擴木雕鋪子的買賣,而談栩然手上的漆器坊本就打算在今年增做床、桌等大件,於是與蔡氏一道吃下了曲氏大嫂的使人運來的第一筆木材,使得蔡氏的壓力沒那麼重。
木雕與漆器,原本就是相依偎的技藝,談栩然與蔡氏合作了幾次,乾脆又並在一處合夥開了間鋪子,也是前頭鋪子,後頭作坊。
夏日裡是家具、漆器販售的淡季,零散走些小件養住夥計和掌柜就不錯了,掙錢的買賣都在冬日裡,蔡氏心裡雖清楚,但還是不免憂慮。
倒是泉州書院要換掉一批舊桌椅,陳昭遠當即替蔡氏向老院長討了這樁買賣,他言辭懇切,老院長又不是借這種事撈油水的性子,見過蔡氏送來的樣貨,覺得不錯就答應了。
兒子在的書院!蔡氏哪敢怠慢!件件精工細作,利錢很薄,但有得賺就行。
蔡氏交了貨,隔了幾日收到尾款,心情大美。
雖說曲竹韻借給她銀子沒有要利息,但蔡氏自己心裡過意不去,開了私庫翻撿,找到一長串硨磲珠子,粒粒白潤,不輸美玉,給孩子戴也不怕砸了碰了。
「阿絳那丫頭容貌愈盛,這珊瑚手珠雖是桃紅色的,沒有正紅那般名貴,但她年歲輕,活潑些正好。」
蔡氏也感念談栩然同她共擔風險,又教她許多馭人之術,彈壓手下幾個管事,至於那個被陳舍嗔收買的人,蔡氏早叫他滾蛋了。
見婢女小心翼翼的將兩串珠子擱進一黑一紅兩個匣子裡,蔡氏挑剔的『嘖』了一聲,道:「看過了栩然鋪子裡的,覺得這種次貨真是不入眼,罷了,撿兩條綢兜裝起來吧。」
蔡氏帶著兩件禮物要出門去與談栩然、曲竹韻碰面,仔細的盯著婢女鎖住了內門,繞上了鐵索,又鎖上了外門,再不厭其煩的上了一圈鐵索。
庫房是沒有窗子的,只有高處有個氣窗。
蔡氏捏著手裡的一大串鑰匙,看著院裡幾個粗壯婆子,道:「我出去後,上好門閂。」
自從陳舍嗔遞信說自己要回來後,蔡氏每回出門都是這麼吩咐的。
她沒回信,也沒掐算著日子吩咐院裡備上接風洗塵的席面。
她只是認真在過自己的日子。
蔡氏走到門口,卻發現自己的車架退在一旁,正中是一輛風塵僕僕,車軲轆上儘是泥沙的馬車,陳舍嗔掀簾下來,精神不是太好。
一抬眼瞧見她了,陳舍嗔倒是笑了一笑,喚了句夫人。
蔡氏眼裡空洞,像是沒瞧見他一般,徑直上了馬車,走了。
陳舍嗔愣在原地,心裡知道她是在氣自己挪了銀子,皺眉道:「氣性真大!」
蔡氏這一去,天擦黑了才回來。
陳舍嗔還叫廚房備上了飯菜,一桌子瓜豆魚貝,片肉都不見,氣得他摔筷子。
灶上的人只說天熱吃食存不住,夫人早就吩咐了,說是今日在外頭吃,灶上就沒備葷肉。
他叫人出去買,那小廝卻先管他要銀子,說是如今外院帳上沒銀子了,什麼開銷都得過蔡氏這道。
陳舍嗔拽下腰間錢袋就扔了過去,大大小小的銀餜子從台階上滾出去,散了一地,有一粒圓乎些的,咕嚕嚕的滾出去好遠,沒入一條綢裙下。
蔡氏使人一一將銀子都撿了起來,連著錢袋子一塊在掌心掂了掂,道:「這裡約莫有個十三四兩,不夠利錢。」
陳舍嗔見她居然還把自己的錢袋收了,道:「我的銀子都在貨上,就這麼點子現銀了,你,你再支些給我。」
「厚顏無恥。」蔡氏說。
她這語氣平靜的像是在說:『好的。』令陳舍嗔半晌沒回過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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