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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5:59:47 作者: 西瓜珍寶珠
於是當他一拐彎, 就好似走進了遺落了滿地紅糜, 雪燒黛枝的寂寞山谷。
山茶花不是女兒花, 若是被拘在盆里,養在屋裡,斷然不會有這樣美色。
再者,山茶花凋謝起來也很不留情面,明明還是花盛時候,卻落得滿地。
有些是一瓣一瓣的的落,有些甚至是一整朵一整朵的掉。
不論是白花種還是粉花種,乃至眼前這片紅花種皆是如此。
似乎並不過分在意自己的美麗,只要開過,謝過,就好。
老宅的山茶只有紅色的孤種,這種紅山茶又紅得不大一樣,像是兌了幾滴墨入朱色,有種冷漠寂然的美麗。
陳舍微怔怔的看著雪地中那一人身著赤紅斗篷,烏髮披落,美得像是花之精魂所化的山鬼之女。
遺世獨立,自由孤傲。
談栩然緩緩轉身,這應該是鮮見生人的一張冰冷美顏,卻為他淺露笑容。
陳舍微踏著薄薄的積雪走過去,瞧見談栩然指尖抿著一朵紅白色斑的山茶花,乍一看還是以為是染雪,細一瞧卻是異變的複色之花。
這花形態豐盈飽滿,花邊卻又微微起皺,似漣漪波瀾,美得不像真的。
「這花,若是能永遠留存就好了。」談栩然很少說這種不切實際的話,看來是真的很喜歡。
陳舍微轉臉看向那株山茶花樹,幾經尋找,終於在高翹的枝頭尋到一朵還未開的紅白花蕾。
「既有先例,那麼就擇這個品種來育,假以時日,應該能種出一樹複色花來。」
他收回視線,就見談栩然將山茶花簪在了耳畔,容顏妖異魅惑之感疊增。
脊背抵在樹幹上,紅花隨著白雪猝然落下一陣,陳舍微還在恍惚,自己居然得到了山神精靈的親吻。
阿巧窺進濃綠重紅的花隙中,就見紅褐相依,下意識就後撤一步。
她已梳起婦人髮髻,撫了撫心口,輕呼出一口氣。
吳缸這幾日都隨著阿巧住,自然也跟著回泉州,可謂是形影不離。
暮秋冬時,談栩然忙,陳舍微也不算太閒。
除了泉州衛管農事的小吏常來常往,同他商議來年春耕事項外,漳州衛的小吏也同陳舍微有書信往來。
因為談栩然和陳舍微去漳州那段時間,陳絳著實辛苦,所以放了她幾日的大假,叫她好好歇一歇。
其實陳絳並沒覺得累,在宅院裡閒坐一日,也是無趣,又想換了布衣,同陳舍微一道出去逛逛。
可陳舍微正好有客來訪,也沒時間陪她,陳絳只好自己找樂子了。
她的家宅很美,即便是秋冬寂寥時也並不只有枯敗之色,從青松院往正屋去的小徑上,野花野草已入夢鄉。
一季生的植物,陳舍微已經叫人除了,以待來年,還有些花是要在這時候埋下球莖,春日裡才會開的,陳絳留神避開翻過的新土,免得踩實了。
陳絳屋裡用陶盆里栽著的菊花是從老宅帶來的,一年比一年開得茂盛,移到了幾個高低不同的花架上,並不似旁人家的菊花那般傲然自立,花型圓滿,而是散如蟹爪,甚是錯落垂下,明黃淡紫交雜,淺碧紅粉相依。
若叫花匠來看,必定要說這幾盆菊花侍弄的不好,沒有打頂,也沒有剪掉分枝,可陳絳就是喜歡飄枝,有種永不受縛的感覺。
日暮餘輝濃稠如蛋黃流心,落在花上,光影橘燦斑駁。
陳絳鋪開宣紙,擺好筆墨顏料,準備作畫。
高凌隨著陳舍微一通到正屋來,從迴廊一路走來,目光只盯著窗框裡那位執筆垂眸的少女。
年節將近,大多主顧都要增訂貨量,陳舍秋供菸葉給陳舍微,而陳舍稔在南直隸的鋪子又要陳舍微供菸捲給他。
陳舍嗔更是別提了,在漳州拉了生意,結果還得靠倒騰陳舍微的菸葉好掙些差價,就連陳舍刞也同陳舍微商量著,要從他這進菸葉。
畢竟二房好些產業都在外頭,可遠超陳舍稔那兩間鋪子。
不過陳舍刞也知道眼下狼多肉少,願意將交貨期延後些時日。
王吉新婚後散漫了好幾日,高凌統管了鋪子裡的事,底下管事得力,倒也不是很累,只把陳舍稔和陳舍嗔的管事去分店擺架子要貨的事情說了。
「那你怎麼說?」陳舍微掀開茶桌上的攢盒,露出各色乾果蜜餞餅糕飴糖來。
好些都是同糖寮有買賣往來的糖餅鋪子送來的,吃來吃去,嘴都吃膩了,談栩然倒是更喜歡陳舍微自己烘烤的紅糖小餅乾。
高凌嘴裡叫陳舍微塞了個雞脖糖,嚼了幾嚼,費勁的說:「叫他們等著唄。」
陳舍微笑了起來,沒在多說什麼,轉而道:「清渠書院說是年末有個小考,考完才放假,你準備的怎麼樣?」
高凌侷促的避開陳舍微的視線,指了指自己腮幫子,示意黏著呢,說不了話了。
陳舍微失笑,瞧了瞧他規矩不少的坐姿,道:「挨了不少手板吧?」
說起這個高凌就惱火,掙開牙關,道:「他若不是先生,我早打他了。」
「可不能啊。」陳舍微道:「那明年還去學嗎?」
泉州書院這種官學,高凌是進不去的,清渠書院這種私塾倒是還行。
可惜高凌基礎太差,年歲又不算小了,只歸在了丁等。
丁等多是短學幾月的學生,就是那種家裡人也不盼著他能學出個什麼名堂來,只要通曉文墨,能寫會算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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