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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5:59:47 作者: 西瓜珍寶珠
夏日裡有了這樣一重紗簾,不論多麼刺目灼熱的陽光透進來,都會清淺的像一捧涼涼的水影。
這樣的好東西,隨著一個個女子的嫁妝傳過來,雖冠了男子的姓,可女子自有自的傳承。
談栩然同曲氏也說不上多麼要好,只是相處得多了,吃茶閒話的地方漸漸從花廳移到了屋子裡。
曲氏院裡人很多,有些人的眼睛規矩一些,有些則不然,胡亂打轉。
『不該啊,依著曲氏的性子。』
談栩然想了一想,覺得這眼線只能是陳硯墨放的,自家屋舍,枕邊之人,也要這樣處處監視。
如此一想,她頓時覺得陳硯墨就像嚼過的甘蔗,滿是渣滓,毫無滋味。
談栩然來的次數多了,那些個耳目對她就不那麼上心了。
庭院裡被日頭曬得灼熱,僕婦躲懶都沒了蹤跡。
「丫頭片子,你七叔也不上心。」曲氏替午睡剛起的女兒挽起頭髮,動作嫻熟而輕柔,並不假手於人,是個好娘親。
談栩然之前總提防著曲氏想要陳絳做侄媳的事情,沒有帶陳絳來過,不過曲氏也覺察到了,只說:「小六就不一樣了,丫頭也寵得像眼珠子,以後不知該挑揀個怎樣的女婿。」
她是不做這個打算了。
曲氏讓婆子帶了女兒去玩,談栩然收回目光,心中想著,『今日的閒談總不會被傳到陳硯墨耳朵里了。』口中又道:「也許招贅吧。」
曲氏也朝院子裡瞧了一眼,又吩咐人取些冰來,道:「我同小六家的說說話,不必叫太多人伺候著。」
誰會喜歡被人窺視呢?
曲氏生得不是多麼艷光四射,也稱不上清麗婉約,只是端正而已,但此時額上散下一縷碎發,給她平淡乏味的面孔帶來了一點失衡的美感。
只是很快,她就將這縷碎發挽了上去,道:「還是再生一個為好,男子性狡,翻臉無情,招一個外人入贅,焉知不是引狼入室?」
談栩然被她突如其來的剖心析肝弄得有些錯愕,曲氏給陳硯墨去信數封,回音寥寥,心中愁腸百結,不自覺吐露真言,回過神來,勉強笑道:「也是我多嘴了。」
見談栩然欲言又止,曲氏不想被她追問自己與陳硯墨的關係,就道:「你可聽說朝廷要禁種菸葉的事兒了嗎?」
談栩然早早就知道了,擺出有些憂愁的神色,點點頭。
曲氏撫著指甲上的殘色,又牽過談栩然的手細細端詳,道:「其實閩地糧田稀薄,種煙之風而今又橫行,更占了許多田地,且去歲的收成又差,靠著從廣府急運船糧才沒讓饑荒擴大,福州府出此禁種菸葉之令,也是情理中事。」
她家中父兄為官,在閨中時又受寵,耳濡目染,自然有些眼界。
「是啊,叫夫君操心去吧。我愁也是白愁。」談栩然淡淡道。
「說是這樣說,你還不是費了那麼些口舌,替小六的菸葉鋪子招攬生意?咱們女子就是這樣,勞碌命。」曲氏贊她指甲顏色好,手指又如蔥根纖長細白,末了瞧著她的面容,又道:「也難怪小六對你無有不依的,至今也只有一個你。」
「七叔不也是嗎?」談栩然笑道,輕輕用言語的尖刺,挑開曲氏潰爛的疤。
曲氏想虛偽附和一二,卻怎麼也張不開這個口,嘴角列了又列,倒像是中風不受控的抽筋了。
「他,他,雖沒有納人,但在外頭,總是要個人伺候起居的。」曲氏忍了半晌,才說出這樣一句話來。
談栩然不語,只是反手緊緊一握曲氏的手。
曲氏瞪圓了眼睛看她,看她一雙茶色的琥珀琉璃眼裡映出一個可悲可笑的自己來,眼淚忽然就淌了下來。
「我不是容不下人,只是他在外頭置的那個,來歷身家不清不楚,我就從院裡挑了一個標誌丫頭送到海澄去。」曲氏想到這事,那種莫大的屈辱感猶存,「他看似把人收下了,卻只叫她伺候那個人,行房時叫她跪在帳外候著,要她端茶送水服侍擦洗。他明知那個人是我送去的,這豈不是在下我的臉面!?」
談栩然有些訝異,道:「這的確不像七叔會幹的事情,他素來是敬重您的。」
曲氏拭了拭淚,又聽談栩然道:「其實總說女子容易恃寵而驕,但人性相通,你與七叔本該是旗鼓相當的一對,敬是要敬的,疼也是要疼的,但要留一份在自己心裡,別都露出來,叫他曉得你心中割捨不下,說得難聽一些,那是要蹬鼻子上臉的。」
曲氏心中的不快也同自家嫂嫂說過,可得到的回答總是說她不知足,有這樣好的郎君,只是在外添了個伺候的人,就叫你這樣的容不下!
唯有談栩然這番話入耳入心,叫她恨不能把談栩然視作知己。
「是這樣,就是這樣!我是太疼他!都疼入骨血了!」曲氏激動起來,又對談栩然道:「早該同你說一說的,你一瞧就是御夫有方的,只聽我那嫂嫂說,要順要從,要容要忍,我只怕要瘋了。」
若叫旁人瞧見曲氏如今口沫橫飛,咬牙切齒的樣子,恐怕真覺得她是瘋子。
可談栩然比她更瘋,此時只端坐著瞧她,緩聲道:「是啊,其實嬸嬸是個眼明心亮的,只是手軟了些,若是略狠一狠,完全可以將夫君塑成自己想要的模樣。」
曲氏如遇救星,連聲道:「你教我你教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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