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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5:59:47 作者: 西瓜珍寶珠
「放足很麻煩的,」談栩然聽了這樁慘事,眼神都沒什麼變化,她素來冷感,情分都給了自家人,沒什麼多餘的好給外人,只道:「要做很多鞋襪替換,每一套比前一套大個一至半寸,且不能一下就放開足不裹了,這樣腳會腫起來,需將短布松松纏繞,且要與纏足的繞法相反,右腳順繞,左腳反繞。足縫要循序漸進的塞些棉花,裹腳布七日減一尺,也是慢來的事。」
陳冬聽得十分仔細,但談栩然有些待不下去了,就道:「阿絳,咱們走吧。」
陳冬抬眼,就見門開一條縫,春陽明媚燦爛,大度慈悲,也肯落在這冷僻的院子裡。
她們母女走進陽光里,陳絳微微側首,似乎想回頭看她,只是兩人的目光還沒有相觸,門就合上了。
陳冬對陳絳的妒忌簡直濃得能從七竅里流淌出來,但除了妒忌,她身體裡翻湧著更為厚重的不甘和恨意,相比起來,這點嫉妒簡直輕薄如霧,不值一提。
她抱著雙腿,忽然『咯咯咯』的笑了起來,笑過之後,又沉默的好似一樽泥偶。
談栩然和陳絳去見陳冬的時候,陳舍微也沒閒著,因為他親自說情,杜指揮使賣了他一個面子,叫甘力去查趙家的事情了。
陳舍微並不是想甘力徇私枉法,包庇邪佞,但起碼可以讓趙家人在這個被清查的過程中,保留一絲體面,而不是被人提來提去,屈打成招。
甘力答應了他,但又不叫陳舍微去,也不是擔心他會令自己難做,反而是怕趙家老小撲通跪地,涕泗橫流的求他,反倒叫他左右為難。
再加上趙家的底細,其實陳舍微也摸不准,在案子沒判下來之前,甘力不想叫他管得太多,免得趙家真有什麼沾染,連帶著污了他的名聲。
再者,陳硯方手裡也有些證據,並不只有陳舍巷紅口白牙一張嘴。
原來當初五房會舉家逃亡泉州,而不是選擇閉門嚴防死守,是聽信家僕挑唆恫嚇,只將這次鬧倭一時說得十分可怖,又說並不是尋常出來撿漏的閩人寇賊,而是真切從外洋來的,殺人越貨,無惡不作的!
後來陳硯方將這家僕逮了回來,查出他收了趙如茁的金銀,才會如此行事。
金銀俱在,說來也算物證,可趙先生卻不是那麼好對付的,他是舉人,也不是說抓起來就能抓起來的。
「金銀上可落了名姓?那孽障逃了多少年了?如今也不知是死是活,就算是活著,哪怕是站在我跟前,我也認不得了!怎麼就叫你們一眼看出來了,難不成,他一直同你們有往來?」
撇去陳舍微和趙先生的交情不算,這話可真叫一個顛倒黑白,可偏也沒有實證證明趙如茁同趙家有往來。
「更何況,我早就同那孽障斷絕父子關係,族譜上也早早除名,他之生死,與我無關!你也休得血口噴人,自己愚蠢不堪,丁點風吹草動就嚇得東奔西跑,撞上寇賊,眼下惡氣難出,想往我身上潑髒水?做夢!」
在縣衙公堂之上,又有甘力帶兵坐鎮,多少叫人有些惴惴。
五房倒是好些男人,趙家僅趙先生一人自辯,一時間竟還奪了上風!
兩家本就又積怨,說是五房不滿當年趙如茁逃遁,免受牢獄刑罰,也算動機,至於趙家,趙如茁既已除族,若無實證證明趙家與之還有聯繫,的確也不好牽連了。
一時間,的確難判。
縣官裘大人本就不是個腦子清楚的,現下更如漿糊一團,正想先退堂,上稟了泉州府衙,看看能不能把案子移交過去,就聽陳舍巷跳出來道:「你這老頭,真是不到黃河心不死,你通寇是鐵證如山!那倆鐵證就在你家呢!」
說起這種下三路的事情,陳舍巷越發紅光滿面了,仿佛不是在公堂受審,而是在唱堂會。
「哼哼,趙如耘那病秧子,能生得出那倆大兒子來?就是把世上的鹿茸牛鞭吃盡了也不可能!真是噁心,還舉人呢!我呸!」
陳舍巷每說一句,趙先生的面色就更白一分,那一口呸出來,像是唾在了他面上,頓時血色盡褪。
「你,你胡言亂語!」趙先生捂著胸口就要倒下,甘力一使眼色,原本該拘著他的兵士轉手扶了他一把。
趙先生想要反駁,可胸口卻疼得厲害,像是心肺都被絞在了一起,連氣都難喘勻,更別提說話了。
「爹!」外頭傳來一聲急切的呼喊,趙如耘在苗氏的攙扶下快步走來,方才陳舍巷叫嚷聲高,他們夫婦二人在外頭都聽得分明。
「狗東西!你想說什麼?想說我兒不是我兒,是我夫人與親弟所生?此等齷齪之事,你也敢妄加編排?!」
聽見趙如耘說得激動,趙先生想要阻止,卻只能無力的揮了揮手。
「大人,我之前的身子遠沒有現在這樣壞,可以人道。」趙如耘雖然病容憔悴,說出的話卻是鏗然有力,「我畢竟是男人,若不是我的種,即便是我親弟,忍得了一回,我還能忍兩回不成?」
相比起趙先生的痛苦和趙如耘的激動,苗氏的神色要木然許多,她雙指併攏,賭咒發誓。
「若兒乃我與趙如茁偷情所生,就叫我死後墜下地獄,身軀煉油,魂魄千釘,永生永世,不得超生!」
趙如耘眸珠微動,但沒有看她,只是略略挺直了背,掩住自己的虛弱。
這案子後來又去府衙審了一趟,到底沒有趙家通寇的實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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