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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5:59:47 作者: 西瓜珍寶珠
陳舍微登門拜訪答應了,他還不信,非要人家去離小樓最近的承天寺,對著三世佛賭咒發誓,急得大兒子都要跪下給老爹磕頭了。
「老人家真不用擔心我言而無信,我很喜歡那棵松樹,再者,多數買家要砍樹,是覺得小院地方地方不夠用,而我已買了邊上的厝宅,是要打通連成一處的,所以決計不會動那棵松。」
聽了陳舍微這般解釋,原本鬥雞一般的老人漸漸鬆弛下來,坐在圈椅上長出了一口氣,目光忽然變得悠長而遼遠。
「那松樹,是我兄弟。」老人的聲音蒼老而輕柔,帶著某種深沉的懷念,「我出生的時候爹娘種下的,旁人家都種柿啊、柚啊、桂啊,他們卻種了棵松。一不盼著我能金榜題名,光宗耀祖,二也不求我家財萬貫,富甲一方。他們只想我如松樹一般,常年青翠,無病無災而終老。」
老人家說著,拍了拍趴在圈椅把手上,已經哭得不似人樣的大兒子,道:「爹娘雖早逝,我也無能無用,如今淪落到要賣祖宅的地步,不過到底不是叫我吃喝嫖賭敗掉的,是為了娶新媳,蓋新屋,延綿後嗣,他們應該會原諒我的。我這一輩子,也的確如他們所願,平平安安,子孫滿堂,是那棵松庇佑的我,所以不能動它。」
高凌聽不得這些,臉貼在陳舍微背上,好麼,用他的衣裳擦眼淚擤鼻涕呢!
陳舍微反手拍了拍他,心裡也很動容,道:「您這麼一說,我更是不會砍了,還等著沾老松福澤延年的光呢。」
從老人家裡出來,在泉州的新家也算定下來了,但是依著陳舍微要拆掉院牆,連通兩處的設計,再重砌院牆的設計,等能真正住進來,總還要些時日。
陳舍微和談栩然回到泉溪的時候,落了暮冬的最後一場雪,閩地的風雪很少如鵝羽般豐盈,多是細細碎碎的,黏住了睫尖紅唇就不放。
陳舍微替談栩然戴好兜帽,牽著她往內院去。
就見小白粿裹得像個粽子一樣,舞著短手短腳,沿著石子路跑了出來,身後甘嫂和丫鬟一氣追他。
小白粿尖聲笑著,覺得你追我趕很好玩,只是樂極生悲,小短腿打架自己絆自己,『啪』的一聲,五體投地地摔倒了。
幸好穿得厚實,根本也不怎麼痛。
小白粿『呀呀』了幾句,只是因為他穿得太厚,翻不起身來。
陳舍微一把將他抱起,拋了一下,樂得他『嘎嘎嘎』的亂笑。
甘嫂有點怕小白粿笑得吞了冷風鬧肚子,陳舍微已經用斗篷將他一罩,抱進院裡玩去了。
廊下避開了風雪,溫暖許多,小白粿近來學會走路,就四處的顯擺,蹬著腿要陳舍微放他下來。
陳舍微伸出一根指頭給他拽著,歪著身子遷就他,反倒跟在小白粿後頭慢悠悠的走著。
「咿呀?」小白粿瞧著檐下飄落的雪花,也算說話。
「是雪。」陳舍微教他,「白雪卻嫌春色晚,故穿庭樹作飛花。」
「咿呀?!」小白粿走過水房外,被爐子裡跳躍的火光驚了一驚。
「是火。」陳舍微將他抱起,瞧著小薺用火鉗夾出一根燒得太旺的柴火踩滅,缽里的花膠皂米湯該用小火煨煮才是。
「鵝毛紛正墮,獸炭敲初折。盈尺白鹽寒,滿爐紅玉熱。」小白粿見火神出洞,更有些緊張的摟住了陳舍微的脖子,就聽他道:「不要怕哦。」
談栩然與甘嫂手挽手跟在後頭走,就聽甘嫂輕聲問她,「有沒有盤算著,再要一個?」
陳舍微真的是個很容易叫女人卸下心防的男人,甘嫂這樣謹小慎微的性子,對上他都舒緩了很多。
同甘力拜了把子之後,更是拿他當小叔子一般疼愛了,但凡給甘力備了針線活,陳舍微一定也有一份。
光是鞋底子就由甘嫂全包了,厚實熨帖,談栩然沒那麼精專女紅,也沒什麼興趣,比不得她的手藝。
至於孩子,談栩然真的很愛陳絳,愛這個詞她不多講,還是被陳舍微薰陶的。
談栩然一顆心都掛在陳絳身上,若是她出了什麼事,她只怕要隨她去了。
就如上輩子那般。
若是再要一個孩子,為人母的一顆心都不是自己的了,還要割做兩份,時時牽扯著,又該是怎樣一種滋味?
談栩然一時間不知該說什麼,甘嫂報之一笑,又看向陳舍微和小白粿,很篤定的道:「若生個像他的娃娃,只怕你要愛到心眼裡了。」
談栩然並不質疑這一點,陳舍微這般的性子樣貌,年幼時指不定多招人喜愛。
「過了春日再說吧。」談栩然淺笑著道。
甘嫂只以為陳舍微開春後會很忙碌,也就不說什麼了,只有些羞赧的撫著尚未顯懷的肚子,道:「若你下一胎得男,我得女,我可得占個娃娃親啊。」
談栩然一挑眉,甘力年節里回來歇了幾日,這就有了,也是能耐。
甘嫂不清楚他們房事之密,但阿巧是很明白的。
她還擔憂過談栩然是不是前些年挨窮傷了身子不好有孕了,談栩然只道自己沒有讓陳舍微留種,暫不想有孕,阿巧就沒問過了。
雖未曾在體內留種,首要是為著避孕。
談栩然並不排斥此道,只是更喜歡看著陳舍微被欲望操控,不能自持,皆由她掌控的樣子。
她從前身若浮萍,能掌握的東西實在太少,以致於落下了心病,而陳舍微所奉獻的信任,恰恰是她最難給出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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