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頁
2023-09-24 15:59:47 作者: 西瓜珍寶珠
「真是不像話。」談栩然輕輕斥還在含吻她耳垂的陳舍微,道:「可別弄亂了髮髻。」
陳舍微直起身子,整了整衣冠,好似方才的旖旎□□從未發現,故作正經口吻。
「咦?夫人的口脂怎麼花了?」他湊近用指腹輕輕一抹,捉了簾外一束月光察看,「噢,夫人今日就沒抹口脂,紅唇緋色,乃是天然好氣血。」
談栩然瞧著他一出出的演,笑道:「留著點精氣神應對吧。」
喪儀繁瑣,他倆又是堂侄侄媳,論起親疏來,雖遠了些,可種種繁文縟節逃也逃不掉。
陳硯著畢竟是過身了,有道是死者為大,此番陳舍微心中倒沒什麼怨懟,叫他穿孝服就穿,戴孝帽就戴,該跪跪該拜拜該燒燒。
至於哭麼,這就有點強他所難了,陳舍微正傻跪著,就見談栩然遞過來一條帕子。
可他沒淚啊,接過來下意識往眼眶上一按,淚水頓時就飆了出來,真叫一個傷心透頂。
好麼,這帕子是浸了番椒汁又陰乾的。
泉州游神可不只游個一日兩日的,可往生的亡靈不管是出於懼怕還是敬畏,總不好同神佛撞在一處了。
若是旁人家,一般都打聽著游神的路線,繞得遠些避過去也就是了,可陳家大房的老爺子過身,如何能這樣委屈馬虎?
再加上還要挑揀吉日,算下來竟還得再停靈七日才能出殯。
而今閩地喪儀也學起江南一帶的風氣,甚違禮制,守夜時喚些伎樂酒食以宴親友,伴夜送喪。
這倒不止陳家大房一家所為,略富庶些的人家辦起白事總也少不得開筵演戲,給這一群孝子賢孫們解悶。
陳舍微親外公去世的時候,也請了人來唱南音,他倒是覺得沒什麼。
夜裡這樣冷,雖有熱茶吃著,可陳舍微心裡對陳硯著沒有情感,只是一宿一宿的乾熬著罷了,還不如有點熱鬧聲響聽著,也覺得長夜漫漫,好捱過些。
只是夜裡犯困又得吊著精神,不自覺就開始胡思亂想,擔憂起稱病留在家中的陳絳了。
陳絳畢竟是孩子,又是個排不上號的女孩,她沒來,人家都沒當一回事。
細論起來,幾房中都有沒來的孩子,五房的陳冬還長一輩,不也沒來呢。
原本陳舍微和談栩然要是在家,年節里陳絳可有的玩了,但眼下閉門落鎖,就連僕婦小廝們好像也沒前幾日那樣愛說笑了。
真是奇怪,別家若是主子出門,底下人不知該有多歡暢,他們倒像是沒了主心骨一般。
泉溪即便只是一縣,游神也得游足了五日,只聽見外頭一陣陣的歡騰,陳絳心裡也想去瞧,可又不願叫他們擔心,就一個字也沒提,只在房中看書練字。
倦了乏了,就在鞦韆架上搖一搖,也沒有什麼別的趣兒。
入了夜,更覺無趣,這幾日無事可做,早早入睡,總是夜半就醒來,看著滿院星光寥落,月色寂然。
年節本是豐腴的,可眼下就像是被一重重院門拍過了,擠出了所有噴香的油脂,只餘下乾乾巴巴的一塊瘦柴肉。
陳絳可算是明白陸九淵那一句『宇宙便是吾心,吾心便是宇宙』,究竟該做何解了。
心境如此,看什麼都覺得孤單清冷,閉塞悶堵,鹹甜無味,苦酸寡淡。
其實她也不是非要趕在這時候湊熱鬧,只是覺得不忿,憑什麼男子出出入入無所拘束,女子就要謹言慎行裹足自縛呢?
又過了一年,她又長了一歲,縱然在陳舍微眼裡,她還是個十足的孩子,可世情如此,說親很快就不是一句玩笑,而是成了一件要落在實處的大事。
陳絳還未明白什麼是男女之情,就先厭惡起姻緣枷鎖了。
只因她漸漸明白了,她爹是萬中無一的,這樣好的男人做了她的阿爹,哪來另一個來做她的郎君呢?
『總也不能什麼都叫我占了。』
陳絳撐著臉,努著唇,百無聊賴的把一根細管軟毫筆橫托在鼻下,將陳舍微給她講的故事畫成連環畫。
鮫人公主已經畫成了,眼下在畫的是睡美人。
遭受了巫女詛咒的睡美人在前十八年裡奮起習武,精於咒術,最後化解了沉睡詛咒,繼承大統。
陳絳勾勒著睡美人利落的高馬尾,懶洋洋的打了個呵欠,擱了筆墨,上床歇了。
屋裡暖炭醺人軟,吳燕子掀開厚帳,躡手躡腳的探頭瞧了一眼,又走到門邊,沖院裡人擺了擺手。
高凌懷裡摟著一堆銀箔,手上捏著兩絞魚線,立馬拉索排布的忙活開了。
陳絳不知自己睡了多久,醒來時昏暗靜謐,並未任何雜音驚動,今夜還是這樣,睡到一半就醒了。
若叫陳舍微知曉,定要埋怨自身教她太多也太早,弄得她早慧多思。
可懵懂無知的過活所遭受的痛苦並不會少,只是因為愚鈍和淺薄而無法感知描述,如此不是更可悲嗎?
陳絳裹上披風,地上毛毯嚴密,她赤足走下來都不會覺得冰冷。
燈芯湮滅,可帳外並不是一片晦暗,透過今冬新換的白玉窗紙,能看見點點奇異光團在院中浮動游弋。
陳絳訝異的戳開窗戶,隨著窗扇徐徐盪開,就見院中已是月海墨洋。
魚絲在夜色中隱沒,只見百尾大肚金鱗紅鯉魚正在悠哉遊樂,胸鰭、腹鰭或青或碧色,搖擺不定,魚鰓翕翕而動,似乎隨時都能吐出氣泡。
<span>傳送門: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