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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5:59:47 作者: 西瓜珍寶珠
陳舍微用冷茶漱了漱口,涼得他精神抖擻,往廚房走去。
再過幾日就是年關了,廚房裡,孫阿小正領著僕婦做年節必不可少的各種米粿。
時節做時粿,如清明鼠曲粿,重陽九層粿;
喜節紅曲粿,灶上蒸著,竹篾上晾著的,分別有兩種深淺不一的紅粿;
鮮紅欲滴的皮子裡包著花生芝麻,桃紅淺粉的皮子裡裹著綿糜豆餡。
除了粗使之外,談栩然先前往內院裡買了幾個伺候的人,由阿巧管著,她傷風這幾日,正好看看她們幾個能不能出師了。
今日正輪著小薺,她提起兩個暖瓶往外走,一見著陳舍微居然來廚房了,顫聲道:「爺,您,您起了?我,我……
不同於她的惶恐,孫阿小笑道:「爺,餓了吧,昨晚上不見您要吃,可是空著肚子睡著了?」
陳舍微點點頭,道:「有什麼現成的?」
「夫人昨晚上就囑咐我煲上了紅豆芋頭湯的,我溫上一溫,馬上就好吃的。爺可還想吃點什麼,我弄兩個蛋,還是烙個餅子?」
陳舍微搖了搖頭,瞧著她們蒸好的粿,就對小薺道:「再揀兩個米粿來給我吃就行。」
廚房前頭的香草小園子也空了大半,好些都移了盆,在廚房裡暖著呢。
至於先前暖在這裡的花種麼,已經一道西側院的蟲房裡蹭炭火去了。
蟲房裡炭火太足,有幾種花被迷了,不曉得時日,糊裡糊塗的開了。
陳舍微進了蟲房,瞧著那盆被哄騙的蜀葵。
蕊黃一點,瓣則外粉內紅,漸變色美,極是風情搖曳,斑斕妍麗。
蟲房裡也有僕婦在忙碌了,見陳舍微挑了一朵最漂亮的蜀葵用剪子絞下了,瞧著他的背影輕道:「爺這一大早的,就為摘花來了?」
描眉簪花,閨中樂事,豈能同外人道乎。
春簪杏桃,夏簪茉荷,秋簪桂葵,冬簪梅蘭。
只要有陳舍微在,談栩然的妝檯上四時皆有花。
灶上除了有紅粿之外,碗酵粿在籠屜里緩緩膨開,越發越高,頂部裂開一張笑嘴,新年好意頭,絕缺不了這一味粿。
糖粿撒滿紅棗芝麻,色澤深紅甜蜜;菜粿淡綠微咸,包進豆芽蝦米。
陳舍微一句拿兩個粿給他吃就行,小薺卻拿著筷子繞著灶台打轉,不知該揀哪兩個。
孫阿小一笊籬撈起七八個只個銅錢大一點的白粿,瀝了水,抖落進一盤細細研過的豆蓉花生紅糖碎。
「你再拿一個菜粿去也就是了,爺和姑娘都喜歡吃豆蓉粿,只是糯米不好克化,等姑娘醒了,揀三兩個豆蓉粿並一個小碗粿給她吃。」
孫阿小一邊說,一邊她拿起盤子顛了顛,確保每個豆蓉粿都密密的裹上了豆蓉。
「夫人的口味一向不好琢磨,等她醒了,瞧瞧她有沒有另外的吩咐,若說隨意,依著爺那樣,拿些豆蓉粿和菜粿也就是了。」
小薺豎著耳朵聽,只怕自己聽漏了,孫阿小看著她緊張的樣子,笑道:
「你怕什麼?你們初來那天我就說了,你們這是掉進福窩裡了,沒見過這樣寬和大方的主家,只要不動歪心思,一心向著主子,這輩子吃喝都不愁了!」
孫阿小盛出一碗紅豆芋頭湯來,又用勺瀝出去一點湯,從櫥櫃裡捧出一個瓷罐來,見小薺好奇的看著,就道:「是吳管事送來的水牛奶,不多了,等下再給夫人、姑娘做兩碗牛乳蒸就沒了。」
紅豆芋頭裡澆上牛乳和紅糖,小薺笑道:「郭嫂,您做吃食的花樣可真多。」
「可別誇我了。」孫阿小把幾樣吃食都擱在托盤上,道:「我這都是跟爺學的,爺是個頂聰明的人,腦子裡的花樣,咱們兩輩子都想不到!」
小薺端起托盤,小心翼翼的繞過廚房門邊堆著的好些橢圓大芋頭。
這種外皮粗糙,內里細膩布滿紅絲的檳榔芋都是吳缸送來的。
自曉得陳舍微喜歡吃後,吳老爺子那點金貴的芋頭再也不往外賣了,專門侍弄了供陳家吃的。
紅豆牛乳湯里沒著幾方芋肉,陳舍微勺起一塊吃了,只覺得綿密細膩,紅豆粒粒軟糯,奶豆湯香濃薄甜,冬日裡吃上這一碗,從身到心都是暖洋洋的。
談栩然醒來的時候,霧氣已經被屋檐角上掛著的太陽照退。
她拈起鏡前的蜀葵,不自覺輕笑。
陳舍微吃過早膳,已經在書房裡了。
說是冬閒,說是隨他睡到日曬三竿,可他肩上擔著整個家,時時刻刻不敢卸下肩頭重責。
談栩然推開書房門,映入眼帘的就是那幅冬至時陳舍微要她畫的九九消寒圖。
旁人家的消寒圖都是梅花朵朵,他偏要畫陳絳站在凳上捏柿餅。
旁人是寒梅九枝,每枝九朵,他要談栩然畫柿餅九串,每串九個。
柿餅已經紅了好些,一個個朱紅可愛。
柔軟的筆鋒在硃砂里舔了舔,談栩然點亮了一個紅柿。
書案前要給千戶所屯田籌劃的細則密密寫了半本小札,陳舍微擱下手裡的筆,靠在椅背上,看談栩然低髻上簪著的妖嬈蜀葵,疲倦盡消。
他忽然知道明年的消寒圖要畫什麼了,他想要一幅談栩然寸縷未著的跌坐在花堆里,一朵朵花簇擁著她,宛如一條花裙的小畫。
不過這副消寒圖肯定不能掛起來,他要好好的藏起來,每一日都由他執筆描摹花瓣,或牡丹或薔薇或芍藥,就要那種濃郁而艷麗的花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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