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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5:59:47 作者: 西瓜珍寶珠
老黑一張嘴, 露出一口黑黃的牙,郭果兒忍不住皺眉,道:「你牙怎麼這樣了?」
「替八少試煙吶!」老黑搖頭晃腦, 眼神迷離,像是極享受沉醉, 「怎麼, 六少沒叫你吃?」
郭果兒道:「六少說那玩意能不吃就不吃, 上癮的都不是好東西。」
「呸!摳門就摳門吧。還扯這些說頭。」
老黑吐了口濃痰在郭果兒腳邊,這可是孫阿小給做的新鞋!郭果兒嫌棄的挪了挪, 老黑似乎怕他跑了, 雙手一杵牆,擋住他的去路。
郭果兒擠出個笑來,道:「我這還有差事在身呢, 老黑哥,改明再請你吃酒。」
「別給老子裝糊塗, 你這忙東忙西的, 挺得新主子歡心啊。瞧他身邊進進出出的也就你一人, 菸葉什麼的,你都清楚?」
老黑戳戳郭果兒的腦門,滿是污垢的指甲在額頭烙下一個彎血痕,戳得他後腦磕在牆面上,疼了也不敢惱,還得賠笑。
郭果兒抹了把額頭上滲出來的血,笑道:「哪能呢?六少沒人使喚,拖著我幹些粗活,也累夠嗆的,菸葉的事情都託了鄉下人在侍弄,我哪懂那些?」
這話其實不算假,可郭果兒記性好,陳舍微教吳缸的時候也不避他,他雖聽得半懂不懂,但鸚鵡學舌般講給懂行的人聽,人家一聽也能明白。
老黑笑了聲,忽然就狠了臉,一把掐住郭果兒脖子,掐的郭果兒眼睛都要翻白了,才鬆手。
「明兒,也在這地方,你把陳老六烤菸的法子給我,對了,八少爺還要煙籽,留種那批煙籽不在吳家,你別想著蒙我。」
郭果兒捂著喉嚨說不出話來,老黑臨走時又給他小腿肚上來了一腳,他都站不起來,只能慢慢的從巷子口往外爬。
爬著爬著,忽然就見眼跟前一雙灰白乾淨的鞋面,郭果兒盯著那鞋面瞧了瞧,心道,『少爺不用下田了,鞋子就是乾淨。』
再仰起臉,果然就見陳舍微左手右手各舉著兩張比他臉還大的鍋巴餅,驚訝道:「果兒,你怎麼了?可摔了?剛才老劉頭說你要了鍋巴又跑了。」
郭果兒張了張口,不知道為什麼反倒苦笑出聲,問了句風馬牛不相及的。
「少爺,快到晚膳點了您還吃這兩張,吃得下飯菜嗎?」
郭果兒和孫阿小很有夫妻相,都是瘦瘦小小的人。
老黑那幾下若是招呼在甘力身上,人家估計就是撣撣灰的程度。
可郭果兒是真疼,孫阿小給他揉淤的時候直叫喚。
陳舍微越氣吃得越狠,鼓著腮幫一聳一聳的嚼,郭果兒心裡沒個主意,啞著嗓子喚了句,「少爺。」
他以為郭果兒饞了,給他嘴裡塞進一片。
倒是一股子焦香氣,可郭果兒哪有心思吃啊,叼著鍋巴『嗚嗚』的叫,談栩然看得好笑,道:「他傷了嗓子,嚼吃鍋巴豈不更疼了?」
孫阿小把他嘴裡的鍋巴拿出來,也憂心忡忡的看著陳舍微。
「你們早些休息養傷吧。」談栩然的手剛碰上陳舍微肩上,原本正把鍋巴當陳舍巷嚼的他立刻回過神來,牢牢握住,同她一道站起身回內院了。
陳舍微愛潔,夏日天天要沐浴,天冷起來,他也只能忍一日不洗,今兒就是要洗澡的。
不過燒水累人,還得一桶桶的提過來,他讓談栩然先洗了,自己把溫水泡得發冷才出來。
陳舍微用巾帕攥著自己的一把濕發,發現談栩然不在床榻上,他一想,提了燈籠轉過曲折迴廊,果然見她在書房中。
書案前,談栩然挽了個低低的髮髻,幾縷逃逸的髮絲逶迤貼在脖頸上,正認真的執筆作畫。
她十分賞光的戴上了陳舍微做的簪子,檀木簪粗粗磨光,打了層油,簪頭用一小串米珠墜了那粒異形的臥兔珍珠,得虧戴的人美,叫這粗陋簪子顯出幾分質樸靈動的韻味。
陳舍微把燈籠擱在門邊,一聲不吭的進來,倒進書案邊的羅漢窄床里。
畫好一副斗蟲圖,談栩然側目看去,就見微微泛潮的青絲瀑布從窄床上瀉下來,像是從他眉峰隆起的山中淌出來的。
他的頭髮好,遠觀如一塊漆黑方正的墨,濃密硬直。
談栩然清楚記得,這軀體還是原身占據時,頭髮似乎並沒有這樣好,乾澀泛褐些。
難怪說發乃血之餘,原身那樣一個終日懨懨,萎靡不振的人,能有什麼好頭髮?
談栩然擱下筆,道:「你可想好對策了?」
陳舍微翻過身,趴著看她,眼睛濕漉漉的,像一隻馬上就要嗚咽出聲的委屈小狗。
「沒想好,忍了這氣,我要憋死。可是同小人撕破臉,一個鎮上住著,我只怕提防不過來。」
談栩然提起畫筆,細細給那蟈蟈罐上描棗花紋飾。
「獨食難吃,王吉也都提醒過咱們了。」她淡淡道:「既然怎麼著都要跟別人分,找個要臉面的,總比與那不要臉的扯皮好。」
王吉前些日子去吃席,碰上三房的陳舍嗔,總共就聊了五句話,三句在問菸葉。
今年閩地菸葉價錢隨著糧價漲而掉,可市面上對於菸葉的行情還是看漲居多,只要稍微有門路能賣到江南、中原一帶去,價錢都是高的。
且菸葉皮實,比莊稼好侍弄,閩地一年最少能兩栽,緊湊些還能三栽三種,同別處相比,這是極大的優勢。
泉州城裡想做菸葉買賣的人家也不少,陳舍嗔有這念頭不奇怪,陳舍微坐直了盤起腿,又托著腮琢磨了一會,道:「夫人的意思是,同三房來做這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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