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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5:59:47 作者: 西瓜珍寶珠
    談栩然忘記給他解開繩索了,陳舍微一翻身滾下床來,摔在榻上,剛好一鼻子悶進鞋裡。

    陳絳躡手躡腳的走進來看他,見他像蝦蛄似得彈跳著,一時有些發懵。

    「你娘呢?」陳舍微咧開嘴,笑得有些尷尬。

    「在同八堂叔說話。」陳絳怯怯的說。

    「有什麼事嗎?」陳舍微努力蠕起身子,雖然身體姿態可笑,可臉上一定要正經些。

    「要銀子呀。」陳絳一歪頭,有些困惑陳舍微這一問。

    原主的記憶好似一份粗淺的大綱,陳舍微覽盡其生平,細枝末節處卻很匱乏。

    陳絳口中的八堂叔叫陳舍巷,是陳舍微五叔陳硯方的小兒子。

    他身無長物,倒是油滑,平素給族老們跑跑腿,傳句話,辦點事,因著這點緣故,在陳舍微跟前十分拿腔拿調,仿佛自己高出那麼一大截去。

    原身是個病秧子,徭役服不了,尋常有些積累的人家都是用銀子抵了,只是眼下家中拿不出錢來,頭幾回是族裡派了壯丁幫著陳舍微服了徭役。

    可徭役的名目頗多,了結一件還有一件,陳舍微家中無進項,族中也不能一直幫著陳舍微擦屁股。

    今日陳舍巷說是討銀子來了,若是再拿不出銀子,只好回族裡議論一個章程出來。

    或是叫陳舍微與他家騰換了屋舍,他倒是可以添補點銀子,或是一家子住到灘涂地熬鹽巴去,後者太難看了些,也許陳硯墨肯掏腰包全陳舍微的臉面。

    反正族裡是不可能再如此平白貼補他了,已有幾分犯眾怒的苗頭了。

    談栩然真想冷笑,公爹去世之後,陳舍微無力打理家產,被族人哄了去,騙了去的,大大小小不計其數,夠填這一世的徭役了。

    若是別家,斷然不會被這樣輕視,概因陳舍微他爹的身份就很有些尷尬。

    第4章 失蹤

    陳家老太爺膝下有兩個立住的男丁,一個叫陳明,一個叫陳晦。

    兄弟倆年歲相當,陳明是塊讀書的料,一路做官做到了福州的五品同知,若不是老太爺死的不是時候,只差一點就要升任四品知府。

    陳明子息不旺,先得一女,晚年才得一子,就是陳硯墨。

    陳晦接手了家中買賣,原配施夫人誕下三子一女,三子分別是大房的陳硯著、二房的陳硯儒和三房的陳硯昂,女兒又經陳明做媒,嫁給了漳州的知事做正房。

    這三兄弟可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弟,陳硯方的親娘是施夫人的陪嫁丫鬟朱氏,他雖沒有兄弟,卻也有個妹子嫁給了泉州通判做小妾,膝下又有兩子一女。

    所以,唯有陳舍微他爹陳硯齡,雖是嫡系,卻是繼室劉夫人所出的獨子,原聽說有個兄弟的,可惜沒立住,所以孤零零的一個人。

    在這幾房兄弟間,論起遠近親疏,怕是還比不得陳硯方。

    如今陳硯齡死了,陳舍微又沒什麼出息,原本就疏離的關係更只剩下一點皮肉和拉扯。

    「舍微人呢?我同你個婦道人家說不來這些,帶我去見他。」

    陳舍巷掀開蓋,見是一碗茶葉梗子,皺了皺眉,丟了蓋碗去。

    「八弟又不是不知道夫君的身子。」談栩然道。

    「難道話也說不出了?聽說小嫂昨個急忙忙去七叔家中報喪,結果人還是好端端的,這怎麼像話?」

    陳舍巷性格膚淺暴躁,極適合出面做些不好看事,說些不好聽的話。

    他有些好色,眼睛不安分的在談栩然臉上打轉,竟都懶得遮掩一二。

    「那就請八弟略坐坐,我去請。」談栩然轉過身子,端淑的面孔上登時如冰霜凍。

    裙擺輕晃,鞋面都沒露出來,可也看出她步伐穩健,陳舍巷一撇嘴,覺得沒勁。

    談栩然一路思量著,哄陳舍微去抵些銀錢來,到時候她帶著陳絳一走,這些債也不關她的事情。

    可一進門,卻見腳踏上繩索蜷曲似蛇,人卻不見了。

    談栩然心中大震,遍尋不得陳舍微和陳絳的蹤跡,腦中頓時閃現過千百種可能,沒有一種是好的。

    剛才不察,檐外竟不知何時落下一場寂然無聲的雪,她一路從後院奔到前廳,喉甜似割,連老天都栽嘲笑她遭人背棄之後,竟還會如此掉以輕心,簡直愚不可及!

    空蕩蕩的迴廊,孤零零的院門,枯敗的草木,漸白的泥地。

    談栩然猛地頓住腳,不可置信的看著大門門檐下的兩人。

    那個來歷不明的陳舍微正在垂眸收傘,他肩頭被雪打濕,湮出一片深色,但陳絳身上是乾乾淨淨的,片雪未沾。

    傘擱在門邊,陳舍微又拎起足邊好幾個油紙包和一個繩兜,繼而牽起陳絳。

    父女倆抬頭瞧見了她,雙雙對她笑,好似誘她入地獄修羅殿的一場奇美幻夢。

    陳舍微卷了那條皮毛褥子,讓陳絳帶他去當鋪。

    走出大門,街景皆有種似曾相識之感,換了銀子回來,一路上又買了些零嘴食糧,也算順遂。

    回到家中就見談栩然迎了出來,她穿了件棗紅褙子,靛藍裙,無紋無飾,粗布薄棉,如此老氣橫秋的顏色,在她身上也覺別樣好看。

    陳舍微舉起手沖她晃了晃,繩兜里黃燦的漳州橘和裹著凍雞的油紙包磨蹭著,發出落沙般的悉索聲。

    陳絳說,阿娘喜歡吃。

    談栩然卻不知為何立在原地,怔怔的望著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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