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頁

    他不知道自己拿了多少杯飲料，從氣泡水，到低酒精的香檳，最後乾脆喝上了紅酒。

    酒精沉澱在大腦，讓葉霽整個人有點昏昏沉沉的。

    他從宴會廳側面的走廊來到了洗手間，鬆了松領帶，將手撐在冰冷的大理石台上，鏡中少年依舊是帥氣的樣子。

    五官毫無瑕疵，從眼睛到鼻樑，再到薄薄的唇瓣。

    平日裡被誇獎的最多的是他的眼睛，因為笑起來會自然的彎起，自然的折射出日光的溫和感，就跟漫畫書里那種風度翩翩的王子殿下一樣。

    只是，現在鏡中的少年臉上仿佛覆著薄薄一層冰。

    他的下頜線條也同樣冷漠而鋒利。

    此刻的葉霽，已經全然是不說話的葉臨的模樣了。

    ……他低頭看著手指上還在流動的溫水，水流的嘩嘩聲仿佛也把葉霽帶回到了高二的夏天。

    高二的時候，他曾經遭遇過一場車禍。

    葉臨坐在副駕駛座，只是傷到了手臂，而在后座睡覺的葉霽……因為偷懶沒有系安全帶，在車禍發生的那一刻，後車窗的玻璃遭到了劇烈的擠壓，破碎的玻璃在葉霽身上落下。

    等到救護車把他送到醫院，他的右眼視神經受傷，右臉側面也一樣糟糕。

    臉上纏著繃帶，只能用沒受傷的左眼看著模模糊糊的世界。

    葉舒第一次落淚，她躲在程源懷裡，比起商場上雷厲風行的人，此刻……像極了正常家庭里關愛孩子的媽媽。

    「媽，我怎麼了……？」

    「小霽，沒事，你只是受傷了，」葉舒來到他床旁：「馬上就會出院，別害怕。」

    「不是的，我好疼……為什麼感覺我的臉沒有知覺了？」

    「小霽……」

    「拿鏡子過來……我讓你拿鏡子過來？！」

    ……砰！

    鏡子在地上摔落，變得四分五裂。

    葉霽呆滯的坐在床上。

    他的右眼可能會瞎，他的右臉也貼著紗布，又疼，還很醜陋。

    完蛋了。

    程卿一定會嫌棄他的。

    晚上，少女從學校放學來看他，葉霽的左眼艱難的想從她眼底捕捉到「好醜」「好嚇人」的真實想法。

    畢竟他變成醜八怪了啊……

    女孩身體發顫，手指輕輕地伸過來，眼睫也在顫抖著，黑亮的眼瞳很快盈滿了水色。

    「葉霽，疼嗎？」程卿克制不住的哭出聲：「你怎麼會傷成這樣啊？」

    她的眼睛已經起了朦朧的濕意，沒有對他的嫌棄，那哭聲難過到仿佛出了車禍的是她本人。

    從那天起，程卿每天都會來醫院陪他。

    幫他做作業，給他輔導功課，還要把班裡發生的有趣的事情告訴他。

    ……整個世界也仿佛只剩下了葉霽和程卿。

    身體恢復後，葉霽便回到了家裡繼續修養。

    他連葉臨都不想見，每天守在房間裡，只在等一個人，當女孩推開門出現，他只覺得自己灰暗的人生都被徹底點亮了。

    葉舒很快安排了頂級的醫生為他做手術。

    視力恢復了正常，臉上的傷痕也慢慢的在褪去，他可以回到學校了。

    還是那個備受人喜歡的王子殿下。

    葉霽迷戀上了只和程卿在一起的感覺，他經常會待在她的房間裡，不允許她出去，只可以和他在一起。

    一旦程卿要出去，葉霽便會拒絕。

    「葉霽，秦詩詩約我一起去海邊玩。」

    「不許去。」

    他希望她能乖乖聽話。

    就像是他生病的時候那樣，永永遠遠留在他身邊。

    所以，每次他都會抱住少女，把她親的嬌艷瀲灩，無法反抗，再安慰她：「我陪你看紀錄片，那樣的大海不是更好看嗎？」

    日復一日的，葉霽從未留意到，他的強勢與病態的獨占欲已經把少女對他僅剩的那點好感磨沒了。

    自打那以後，她就再也沒有像曾經車禍後照顧自己似的，露出滿眼真摯的笑容。

    ……水流聲還在繼續。

    葉霽呼吸悶窒，索性抬起溫水朝臉上潑灑。

    水珠自他的額頭滑落。

    緩慢的，順著有著完美線條的下頜落入脖頸。

    「我只要有你一個人就夠了……為什麼你還要除了我以外的其他人？」少年自言自語。

    鏡中，少年眼尾通紅，臉上還帶著淋濕後的水珠，他衝著鏡子微微一笑：「程程……別想離開我。」

    ……

    程卿回到了宴會廳，恰好是台上的主持人在發言。

    他簡單介紹了下這次拍賣會的情況，都是由本市熱愛慈善的富豪或者是明星們捐出的私藏品，所得的拍賣款也一併交給深市當地的政府，用於公益項目。

    這場拍賣，對身價要求極高，不是想進就能進的。

    大多數人只是鼓掌表示下支持，客套的稱讚著，也就失去了興致。

    只有那些真正的豪門，才會收到服務生的邀請，在他們的帶領下前往。

    程卿知道這種活動，葉舒只會帶著葉臨和葉霽去，她也格外的輕鬆，正要出門準備回家，有個服務生出現，攔住了他。

    對方微微鞠躬：「程小姐，請跟我上去吧，拍賣會馬上就要開始了。」

    「我也要去？」她詫異的很，「你確定嗎？」

    「當然，請跟我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