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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5:44:07 作者: 湫山夏石
    來來去去的路上,看到有人望向他們的方向,林寂會立馬警惕起來,神神秘秘地說:「看到沒有,那一定是張可人雇來的殺手。時醫生,要是他們動手,你就先跑,不要管我,我不想連累你。」

    看到有人遛狗,她就覺得對方是在滿大街地嗅她的氣味。

    甚至看到一個乞討的流浪漢,她也會下意識地覺得那是偽裝者。

    她從一個極端漸漸走向了另一個極端。

    第51章 第50話

    對於林寂的這一轉變,林寂案情小組的幾位大佬都各執一詞。

    言聆風認為她這是一種從精神分裂到妄想症的惡化,但也可能是一個轉折,說明她已經知道白石和張可人是敵人,她只需要將其趕出自己的生命就行了。

    江箬則認為這根本就是一種典型的精神分裂,應該跟她的家人溝通,將其收容治療。

    黎簡昀對兩人的看法都不以為然,覺得她只是階段性的變化,應該採取保守觀察治療。

    聽完幾人的看法,麥肯恩先生卻問了一個不相干的問題:「她有按時服藥嗎?」

    這倒把幾個人都問住了,他們面面相覷,繼而紛紛望向時橋南。

    時橋南也不知道啊,他根本沒想到這一點。

    麥肯恩先生笑道:「你們中國有句話,當局者迷,旁觀者清。橋,你就是一個典型。我知道在這件事上無法讓你做到不感情用事,可是你必須讓自己先冷靜下來,否則,你又如何成為她的依靠?她已經有很多在乎她的朋友了,有的人因她不知所措,有的人為她以淚洗面,但那都不是她需要的,她所期待的是一個帶領她穿越暴風雨的燈塔,那是她的港灣、她的終點,亦是她的開始。那是你,始終是你,別無他人。」

    時橋南一時無言。

    有些人和事會成為有生之年系列,窮盡一生,求而不得,抑或得未曾有。

    三十年來塵與土,絕非一杯酒、一段戲文能道得盡。

    林寂的追求看似渺茫卻分外真實,而他呢,他時橋南期待的是什麼?

    簡單生活,平淡度日?

    如果是這樣,那在真實世界之外,他又何必費心勞神地經營那個叫白石的聲音,又何必苦心鑽研提高唱功?

    江箬笑道:「很少見到橋失態的樣子,我都快懷疑這是個假的橋了。」

    會議進行到最後,麥肯恩先生說起了題外話。原定於五月舉行的美國精神病協會年會因今年的舉辦城市邁阿密遭遇颶風襲擊被迫延期,改到了八月,選址波士頓。時橋南因此前發表的論文備受矚目而輕鬆拿到了入場券,但麥肯恩先生的幾個朋友其實更好奇林寂的案子,希望到時候能跟時橋南探討一二。

    時橋南不以為然,搖頭苦笑:「這是個失敗案例啊。」

    「可是,你不得不承認這是個稀有病症。」言聆風聳了聳肩。

    時橋南本想調侃她是不是追悔莫及放棄了這個案子,還沒開口,就被一陣敲門聲打斷了,李曦焦急地道:「時醫生,不好意思打擾你們開會,林寂不見了。」

    天陰沉沉的,一場雨將落未落。

    林寂和楊希雨對坐在窗前,每人手裡都有一本素描本,不約而同地以同樣的節奏或是發呆,或是奮筆疾書。

    楊希雨問:「姐姐,你男朋友不來看你嗎?」

    林寂看著窗外,無動於衷。

    她已經快想不起白石的樣子了。

    那就像是一場夢,雕欄玉砌猶在,人面卻早已不知何處去。

    「你愛的到底是我這個人,還是白石這個名字?」

    言猶在耳。

    她不由自主地想起他們的點點滴滴,所有畫面里的白石都是模糊的。漸漸地,那些白石的影子與另一個影子重疊,林寂認出了那張臉——時橋南。

    她想尖叫。

    然而,她清晰地看到自己坐在位置上,一動不動,好像一個抽空的人皮模具。她歪著頭皺起眉,她不明白自己為何一臉生無可戀,仿佛對未來已經不抱任何希望。她見過那樣的眼神,中東戰區的難民營中,那些只經歷過短短數載人生就懂得了絕望的孩童,他們的眼神就是如此,不奢求、不期冀,甚至已經坦然接受沒有明天的現實。

    她真可憐啊,林寂想。

    一滴清涼落在睫毛上,林寂眨了眨眼,一下子愣住了。

    周圍高樓林立,狹窄的街道上車輛川流,行人絡繹不絕。這是一個她熟悉又陌生的地方,她必然是來過這裡,可她想不起這是哪裡。她隨著人流前行,她夢到過這裡,也的的確確來過這裡。

    可是……她怎麼會在這裡?她不是應該在萊恩醫院嗎?

    她抓住一個路人,問:「請問這是哪裡?」

    對方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說:「崇明路。」

    「崇明路是哪兒?」

    對方頓時疑竇叢生,迅速撇開她匆匆離去。

    她接著抓住其他人詢問,人們都尷尬而不失禮貌地倉皇逃走。

    「崇明路是哪兒?」林寂搖著頭自言自語。

    人們對她唯恐避之不及,也有好奇者會停下來看她幾秒鐘。

    漸漸地,他們看她的時間越來越長,甚至公然停下來對她指指點點,放肆地嘲笑譏諷。她看到很多人向她走來,帶著魔性的笑用怪異的腔調說:「你是要背叛白石嗎?」「你是要去哪兒?」「我才是白石,你認出我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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