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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5:44:07 作者: 湫山夏石
然而,外面的窸窸窣窣聲越來越清晰,想必蟑螂已經蔓延到了臥室。很快,她聽到耳邊有了動靜,她怯怯地偷眼看,借著從衣櫥門縫透進來的光,她看到自己肩膀上正趴著一隻三四厘米長的蟑螂。她張大了嘴,剛要叫,就感覺到身上有蟲子爬過。
她已經叫都叫不出來。她閉上眼,不敢面對現實,緊緊抱住自己瑟縮在角落裡。
不知過了多久,林寂幾乎已經不知道自己是生是死。
咚咚咚——
一陣敲門聲在耳畔響起,林寂一個激靈,像是走在黃泉路上突然感受到了陽間的氣息。
就在這時,衣櫥的門被人從外面打開,明亮的光線入眼,逆光勾勒出一個熟悉的人影。他像一座山,擋住了湧向她的滔天巨浪,又像一條河,挽留住了義無反顧流走的生命。他是春天的風,一經出手,四季無悔。他是幾萬光年外的星,穿透黑暗,在這個宇宙暗箱裡鑿出一個個通氣孔,帶來空氣和光明,千里寄餘生。
林寂愣愣地望著他,望著望著,忽然淚如泉湧。
他嘆了口氣,將她輕輕拉過來……
白石還在掙扎,想要挽回林寂,但林寂堅定地跟在時橋南身後,閉上眼不去理會白石的花言巧語。漸漸地,白石從時刻環繞在她身邊變成了偶爾出現,繼而化作了單純的聲音立體環繞,再然後就徹底退出了她的生活,她再也聽不到那些或溫柔或憤怒的聲音。
然而,隨之而來的是她工作上的瓶頸。故事分明在她的腦海里盤旋,可是像被一個屏障隔斷,無法流於筆端。起初她為此焦急不安,甚至時常因為突然而來的思維斷片而暴跳如雷,可是除了嚇壞了兩個助理,一無用處。情緒暴躁到極致,她撕毀了無數草稿,然後躲進角落裡,抱著自己的頭嗷嗷痛哭。
那段時間,時橋南不得不時常出現在她家中安撫她。他也曾提出讓她入院,卻被她斷然拒絕,她可以接受治療,卻無法放棄工作。她說,這部作品是獻給他的,她不能停。
然而,當她的情緒漸漸穩定下來,她的思維也漸漸停止了一般變得遲緩。她對一切東西都漸漸失去了興趣,她開始長久地靜坐,經常可以看著一朵花靜靜地坐上一整天。時間一點點過去,她的工作毫無進展,文棋不得不以她生病為由強制性地暫停了漫畫連載。
林寂本身卻沒有停止工作。她每天把自己關在工作室里,從早到晚畫著分鏡,卻經常一天也畫不出來一張。她為此更加暴躁,看到什麼都可能大發雷霆。
家裡的東西換了一茬又一茬。突然有一天,林樹回來,她開心地拿著新畫的分鏡跟林樹炫耀。林樹並沒有在意,他倒了一杯水,邊喝邊聽林寂說話。
林寂說:「前兩天看到電視上播放上海書展的新聞,看到我認識的漫畫家舉辦簽售,我就想,雖然我是蒙面漫畫家,可是畫出好的作品也是我的夢想。沒想到,這麼一想,思緒就水到渠成一樣都通了。」
不知是不是因為思路通了,她整個人都變得有了色彩和生機。
林樹看著她像一陣風一樣圍繞在自己身邊,笑道:「看出來了,你整個人都活了。」
林寂傻乎乎地笑起來。
她的工作效率一下子又回來了,下筆如有神,唰唰唰就能迅速畫出一沓分鏡稿,不滿意就撕掉,滿意了就打電話給文棋讓她來看稿。每一次文棋都是一言難盡,故事已經完全背離了林寂的故事風格和初衷,漸漸從林寂特有的輕鬆感的黑色幽默徹底走向了恐怖的不歸路,她不得不直言不諱。
她說:「林寂,我覺得你需要休息一段時間,你現在是在鑽牛角尖,這個故事根本不是你最初跟我講的那個,這是另一個故事。」
林寂搶下畫稿,邊整理邊生硬地道:「這就是我的故事!變的人是你!自從勾搭上大神,你就看我什麼都不順眼!」
文棋知道現在根本沒法跟她講道理,只能耐心地道:「我沒有變,我永遠都是你的人,但你好好想想,以前我給你提意見你都會認真思考的,現在我稍微說一句不好你就生氣,變的人到底是誰?我知道你現在生病了,所以我希望你先好好休息一段時間,然後我們復刊,殺他個片甲不留,好不好?」
「是不是大神說了我什麼?」林寂突然瞪著文棋。
「關他什麼事?」
「那是白石和張可人對你說了什麼?」
「說什麼?」
林寂垂眼思忖片刻,鼻子裡喘著粗氣,像是想起了什麼令她十分氣憤的事情:「他們一定做了什麼!張可人現在就想落井下石報復我,白石也對我恨之入骨。」她突然神秘地湊過來,「我跟你說,我昨天去白日夢想家買蛋糕,看到張可人偷偷給喵姐錢,兩人竊竊私語,喵姐對我的態度也十分古怪。她們以為我不知道她們給我下藥?我一進小區就把蛋糕扔進了垃圾桶。」
「……」
「那天叫外賣也是,那個小哥邊打電話邊敲門,我一開門他就迅速地掛了電話,一臉心虛。」林寂冷笑一聲,「他以為我不知道他跟誰打電話呢?一定是跟張可人有什麼不可告人的暗中交易。所以,我就機智地把外賣扔了,另外讓我哥下班給我帶飯回來。」
文棋不得不把這些情況匯報給時橋南。
時橋南再次見到林寂時,也發現了林寂的這些情況。她漸漸恢復了她特有的靈動,卻變得敏感多疑,任何人只要稍微露出猶疑的神色或者「可疑行動」,她立馬會將其劃入敵方陣營。時橋南不得不白天將林寂接來醫院,下班時送回家交給林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