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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5:44:07 作者: 湫山夏石
    他萬分無奈。

    他坐在小區長椅上,看著人工湖對面的亭子裡一對戀人在你儂我儂。陽光很好,花草樹木還帶著春天的希望色,在他眼裡卻顯得那麼諷刺。

    他隨手翻看了新聞、朋友圈、微博,忽然想起自己一直不敢看的林寂的私信箱。那一瞬間,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等他回過神來,他已經打開了林寂的私信箱。看到林寂的消息,他震撼又難過。他翻到最上面,第一條始於兩年多以前。

    「白石,你好,從今天開始,我正式喜歡你了。」

    第二條,是在同一天晚十二點之前:「有人窮盡一生,追逐繁星,有人天生愛做夢,後來才知,一生長不過忘卻一個你。晚安。」

    五月底,她說:「我在上海了,我喜歡這裡,我一來到這裡就愛上了這裡。後來想了想,大概是因為有人在這裡,才讓這座城市變得有溫度吧。走過每一條路我都緊張,生怕錯過你,又害怕遇到你。」

    她說:「下雨了,躺在床上一千一萬個不想睡,總覺得下雨就該坐在窗邊,哪怕忙亂七八糟的事情,也要聽著雨聲,陪著雨。你大概不知道,我特別喜歡下雨,每當下雨我就在想你,所以天空落了多少雨,是我想你多少次。」

    她說:「推薦個電影,傑克·尼克爾森的《盡善盡美》,裡面有句讚美人的話很贊:對一個人最高的讚美是你讓我想成為更好的人。你也是。比心。」

    她說:「上海博物館在展出一個『遺我雙鯉魚』的吳門書札展,強烈推薦去看啊。最好玩的是那個翻譯,古文翻譯成現代白話,感覺這個翻譯也是用了心的,翻譯得特別好玩。」

    她說:「我久久地等待,等你打開這個信箱,看到我的告白,如果可以,希望你也如我一般歡喜。」

    她說:「我知道你不看私信,可是還是希望有一天你偶然打開我的對話框,我的心情在此一覽無遺,或許會在很久很久以後,那也沒關係,至少你知道有人把你當作一生來歡喜。」

    她說:「一定是上輩子欠了你很多很多錢,這輩子才這麼痴迷你,而且甘之如飴。」

    她說:「不知道你何時會看到這些消息,不知道你會愛上何人,不知道回首時,繁華落盡,時光成空,你在天地哪一方。想到這件事,就莫名難過。」

    她說:「有時候會想,人生某一階段遇見某個人、某件事是想教會自己什麼,比如現在,比如你。你會不會也有這種想法,偶然這樣想?」

    她說:「我數著日子,像是知道註定會遇見你,只要耐心等待就終會等來那一天,然後就忍不住自己笑起來,好像真的一樣。」

    她說:「喜歡你的心情始終停不下來,如果這是病,我寧願相信是上輩子欠你的情。閉上眼是你,睜開眼是你,耳中是你,腦中是你,連呼吸和心跳都是在想你。煩躁的心因為你可以平復,然後化作久久的意難平。我謝謝你存在這世上,也痛恨你存在這世上,或許有一天我會去過我想要的生活,深山老林,暴雪狂風,在西伯利亞的荒野里,那時希望我才能領悟人生這件事其實無所謂悲喜,也不必因你千千萬萬遍。」

    她說:「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只是走進了生命里。」

    其實她並不是第一個給他發類似內容的人,每天他都能收到無數類似的告白,甚至有人比她更堅持,每天都可以變著花樣告白。可是大概因為已經對林寂先入為主,再看到這些,他就忍不住感動。人就是這樣,一旦有了感情基石,就容易因其悲喜。

    他再度返回林寂家。樓下正好有人進門,他遠遠看到,喊著「等一等」,大步跑上前。

    像是成功潛入敵區,他鬆了一口氣。但一想到敵人正倔強地拒絕溝通、拒絕投降,他頭又大起來了。

    他沒命地按著門鈴,好像這樣做就能夠抵禦來自敵人的一切敵意。

    林寂從貓眼裡看到他,完全不想理他。她以為只要自己不搭理,他很快就會知難而退,然而,鄰居都出來看了數遍,他絲毫沒有放棄的意思。

    他邊按門鈴邊說:「林寂,我知道你在家,我有些話想對你說。那天是我不對,我向你道歉,但希望你理解我,我的出發點是好的。」

    林寂被他吵得沒法,帶著怒氣打開門:「時橋南,你到底想幹什麼?」

    時橋南忍不住笑起來:「你終於記得我的名字了。」

    被他一打岔,林寂的怒氣像漏氣的氣球迅速癟了下去。她翻了個白眼,冷靜下來:「你到底想幹什麼呀,時醫生?你不想給我當情感顧問,我不是也不再糾纏你了嗎?怎麼你這人還沒完沒了了,你是有斯德哥爾摩綜合徵嗎?」

    「如果我說是呢?」時橋南眼中含著春風,態度卻是認真的。

    林寂見狀,有些憋屈又有些無奈。她向來吃軟不吃硬,遇強則強,遇柔則亡。時橋南若是態度強硬,她必然會全身裝甲迎戰,誰知時橋南反其道而行,她一肚子火根本無處發泄。她氣急敗壞地猛然把門拉開,放棄抵抗,轉身往客廳走。

    時橋南有些自嘲地笑了笑,跟著她進門。

    林寂走了幾步卻突然轉過身來,看著時橋南:「你到底想怎樣?」這個問題像五指山壓在頭頂,別說她,估計連孫悟空都會被折磨死。

    時橋南看懂了她的心情,卻沒有急著回答她。他在沙發上坐下,垂下眼,想了想,道:「大概在五年前,我的微博上還有很多涉及私人生活的內容。那一年我剛剛回國,一位留校的同學突然告訴我有人去學校找我,幾乎把整個學校的中國留學生都『盤查』了一遍。整整一個月,她都不肯離去,直到後來那位同學看不下去,告訴她我已經回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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