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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5:44:07 作者: 湫山夏石
    林寂在波濤洶湧的海洋里徜徉難返,耳中是白石在說:「……這些年,發現粉絲是一批一批的,每年活躍的小可愛都是不同的,可能前一年的之後工作比較忙,就慢慢淡出了這個圈子。很高興能認識這麼多人,在你們的生命里曾留下什麼記憶,當然我希望都是美好的回憶。雖然很貪心,但如果我能跟每個人都說一句話就好了。說真的,這樣挺好。如果有一天你們對白石不感興趣了,也沒關係,就好好地過你們的人生。」

    再後來,林寂從暴風雨中驚醒過來,世界已經歸於平靜。

    窗外春雷滾滾,大雨如注。

    門鈴就在這時響起來。

    時橋南讀完詩,直播間裡有幾秒鐘的沉默。

    他看著快速刷屏的消息,在那般熱鬧里卻忽然感到寂寞。他想起曾在林寂的微博看到的一句篡改的古詩:「滿目山河空念遠,也曾憐取眼前人。」

    Coco的直播負責人展信佳迅速發現了他的狀況,發來消息詢問:「男神,有什麼狀況嗎?」

    被她一打斷,時橋南倒吸一口涼氣。枉他苦修三十載,差點一秒破功。他迅速調整好情緒,道:「林寂,你還在嗎?」等了兩秒鐘,沒有得到回應,時橋南有些擔心,卻不得不把直播繼續下去,於是故作輕鬆地調侃道:「可能林寂還意猶未盡。我們就不等了。那麼,連線就到這裡,林寂,我掛掉了。」

    他的大腦還在斷片,只好從公屏上尋找話題。

    「專輯?專輯一直在推進,但因為我是拖拉斯基·白,所以進展比較慢,請大家耐心等待,今年一定會跟大家見面。」

    「有人問我會不會退圈。退圈幹嗎呀,唱唄,反正還年輕。」

    「看到好多人刷會喜歡我一輩子,好的,請喜歡我一輩子。」

    「我結婚了嗎?呵呵呵,我結婚你開心嗎,這麼關心這個問題!」

    ……

    他漸漸找回了狀態,他不知道林寂還在不在,可是有些話他想告訴林寂。

    人生就是來了又去,像最初的任語初,像後來的一些人,好的壞的悲的喜的,兜兜轉轉,一路前行。

    不管凜冽的寒冬有多麼漫長,春天遲早都會來,然而,沒有一個季節會長久停留,她悄然而至,呼嘯之間遠去,趕著時間的車輪帶來又一個新的季節。大自然早已把一切故事的劇本寫下,春夏秋冬,起承轉合,年年歲歲,周而復始,讓一幕幕連續播出,講完一個生靈一生的故事。

    有一天林寂會清醒過來,發現真相是如此殘酷又甜蜜。白石不過是她生命里一場呼嘯而至的春天,當她的人生走向高潮,盛夏里給她帶來清風撫慰的人不是他,金秋之際帶她品嘗人生甘甜的人不是他,暮雪白頭時陪她點茶說往昔的人不是他。

    那時候,她不會再對白石感興趣。不過那也沒關係,她只需要好好過她的人生即可。

    是這樣嗎?

    時橋南捫心自問。

    不,不是的。

    第一次,生平第一次,時橋南不願困守圍城,看他人往來如客。

    他有一種衝動,他要去見林寂,把她擁入懷裡。

    他也這樣做了。結束直播,他仿佛怕自己冷靜下來就會反悔,一刻不停留地拿著外套出了門。展信佳給他發了十幾條消息,感謝他,表白他,讚美他。其他旁聽的朋友也陸續發來賀電。他通通沒心情搭理,他現在不能分心,只能一往無前,否則他一定會轉身回家,關上門,好像剛才沒有離開過。

    林寂看著門外的人。

    後者見到她,像夙願已了,鬆了一口氣,然後將她緊緊地擁入懷中。

    嘩嘩的雨聲淹沒了心跳聲,他們咫尺相對,呼吸可聞。

    白石渾身濕透,頭髮上、睫毛尖上都掛著水珠,滴答滴答,仿佛與誰相和。

    曾有多少個夜晚,林寂希望這個畫面能不停地上演:他穿越聲音的次元來到她面前。她甚至在心底珍藏了他的無數個形象:或濕淋淋如落湯雞,或沾滿風雪風塵僕僕,或雨後清晨漫步忽然開小差至此,或……那麼多個白石在她心底扎了根,纏繞出叫作刻骨的宿命,如此純粹,大約昔日三生石為三世輪迴生出的神紋也不過如此。

    過了許久,當林寂的衣服也漸漸被浸濕,白石終於鬆開了她。他掃視一番自己的尊容,輕笑出聲:「不好意思,風太大,傘被吹走了,可我太急著來見你,沒有時間去追。」

    林寂拼命搖頭:「無所謂。」

    他們一前一後回到客廳。

    林寂找出浴巾讓他擦拭身體,問:「你要不要洗個熱水澡?」

    白石頓了頓:「可是……」

    沒有可換的衣物。

    他們不約而同地意識到這個問題。

    林寂無奈地歪了歪頭,那就沒辦法了。

    二人隔開一段距離坐著,一個認真地擦著頭髮,一個搓著手倍感侷促。

    經過剛才的直播,這兩個幾近而立的男女,忽然成了初吻後的少男少女,尷尬、拘謹,不知該如何開場。

    最終還是林寂率先打破沉默:「我沒有聽到最後……」

    幾乎與此同時,白石也開口了:「你哭了。」不是詢問,而是陳述事實。

    林寂的眼圈因為哭泣紅腫得嚴重,可聽到白石的話,她又想哭了。她低下頭,想要掩蓋委屈,不想被人看到她的淚眼婆娑。她重重地點了下頭:「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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