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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5:44:07 作者: 湫山夏石
    時橋南從來不知道有人一哭起來就停不下來。

    林寂哭了大半個小時,他手足無措地站在她面前,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她。又或者,她心裡憋了那麼多委屈,哭出來或許會好一些?

    好在林寂終於漸漸安靜了下來,她蹲在地上,淚眼婆娑地抬起頭看著時橋南,眼淚仍如決堤一般洶湧而下。

    「時醫生……」林寂哽咽著,「你認為……人這一生會有幾次愛情?」

    時橋南靜靜地回視她:「這一生我們會愛過很多人,但我們只會愛上一個人,記住一個人。有的人終究會過去,有的人至死不渝。」

    「那不是會很累嗎?」

    「可總有人會甘之如飴。所以,那些覺得累的都放棄了,他們還會遇到愛的人,可當他們回顧這一生,或許從此以後再也沒有擁有過迫切想擁有的東西。」

    林寂漸漸止住了眼淚,她思索良久,再次抬起頭:「那麼你呢?」

    時橋南側首:「我?我怎麼了?」

    「你可有……遇到過那麼一個人,想起他,就覺得人生是走在一條寂靜的小路上,只你與他並肩而行,他的每一句話、每一次呼吸、每一個眼神,都像是海誓山盟,都像是人生的結局?時間走得慢,你知道你們會這樣走到盡頭。」

    時橋南明白她在說什麼,他走過去蹲在林寂面前,嘆息著:「林寂,你並沒有見過他本人。」

    林寂沉默著,沒有反駁,也沒有認同。

    時橋南扶著她站起來,蹲了太久,她的腿早就麻到失去知覺,一起身就差點倒下去,幸好時橋南早有先見之明,順勢半抱半扶地將她扶到沙發上坐下。

    這一陣安靜又是好久,林寂的腿漸漸恢復知覺,她活動了一下腿,問:「你是說,我見到的還是自己的幻覺?」

    時橋南扯了扯嘴角想做出微笑安撫她,終究沒成功:「你告訴過我,你時常會看到他,可是你看不真切他的臉。你有沒有想過,你現在只是補全了你的幻覺?」

    林寂搖搖頭,堅持道:「我遇見他了。」

    是遇見,不是看見。

    時橋南的呼吸一滯,頓時有些沉重。

    林寂沒有發現他的反常,後仰靠在沙發上,聲音帶著幾分微瀾,似春風掠過湖面:「就是很突然,在馬路上與他迎面相遇,隔著喧囂的街道和人群,我那一瞬只看到他、只聽到他,我認出來就是他。」她閉上眼,沉浸在相遇的美好回憶里。想起與他的相遇,剛才的那些悲傷難過通通煙消雲散,她像是歷經乾涸的枯木,終於盼來久違的甘霖,肆無忌憚地衝破壓抑已久的衝動,招搖地開枝散葉、瓜熟蒂落。

    「那你跟他打招呼了嗎?」時橋南不得已地問道。

    如果她說的是真的,且不論那個白石是真是假,只要真的有這麼一個活生生的人,他寧願把白石的身份雙手奉上。這是一個契機,一個讓林寂回歸正常的契機,他想要抓住這個契機,在治癒她的同時擺脫她。曾有不少鍾情妄想症患者的治療都是通過與妄想對象結婚治癒的,其中不乏在治療過程中發生移情,進而喜結連理的。雖然他還不確定,但天知道他多麼希望這個奇蹟真的發生在面前的女孩身上。或許當她知道真相,她還是會難過她所謂的真命天子不是她曾以為的那個人,但愛情這種東西是無法用標準形態去描摹的。真的愛了,哪能還在乎對方是不是對的人。畢竟人生不是考試,對與錯的標準答案一無用處。

    「當然。」她迅速地看了時橋南一眼,眼角眉梢帶出眉飛色舞的氣息,這是一個陷入熱戀中的女人的真實表現。然而,隨即她垂下眼帘,嘆息道:「可是,他身邊有一個女孩。他看她的眼神那麼溫柔,讓我嫉妒得想殺人。」

    「可是畢竟你已經邁出了第一步。」

    「對。我們擦肩時,我知道他也認出了我。」她抬起頭,眼中又是一片清明,「你知道,有的時候對有些人你會有一種前世今生的感覺,我遇到他的時候就是這樣,我相信他一定深有同感。」

    第13章 第12話

    治療結束後,時橋南不放心林寂,便主動提出送她回去。

    一路上兩人各懷心思,長久地保持著沉默。

    在路口等紅燈時,時橋南掃了一眼手機。某聲音互動平台的直播組負責人再度發來消息,邀請他參與他們策劃的一起大型古風直播活動。其實他已經謝絕數次,然而對方大概繼承和弘揚了長征精神,鍥而不捨,從年前聯繫上他之後就經常來給他做思想工作,好像間歇性失憶忘記了被拒絕的事情。對方客氣又熱情,春節還專門準備了小禮物,他也不好意思冷處理,只好保持風度地應對。

    時橋南看完消息迅速將手機鎖屏將其收起來,餘光瞟了一眼林寂。人就是這樣,在保有秘密時,哪怕對方從未懷疑,自己也忍不住心虛。

    但見林寂靠在座椅上,面無表情地看著車窗外。外面樹木凋零,街道上行人寥寥,雨後地面反射著光,明晃晃一片,將冬日蕭條越發襯托得重了幾個加號。

    「在想什麼?」時橋南問。

    林寂沒有動,淡淡地道:「我曾做過一個夢,夢裡白石出現在我家裡,跟我說話,我沒有驚喜、沒有興奮,就好像這是平平淡淡的日常,眨了眨眼,這輩子就過完了。然後,我送朋友離開,朋友要為了愛人踏上不歸路,我送了很遠,因為知道此時一別當是死別,她是要去找仇人同歸於盡,她是去赴死的。當我匆匆趕回家,他果然還在……我就高興得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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