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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5:43:43 作者: 步蓮斂
    林落拼了命地想否認,卻又怎麼都吐不出那堆在嗓子眼的「不是」二字。

    連她都覺得違心的話,又哪能說出口去騙他。

    她勉強笑了笑,試探說:「要不我們先離開這裡吧?」

    說不定走一走,他心情就會好一些。

    許賜瞥眼看她:「你要回家了?」

    林落下意識想答「是」,結果對上他落滿了落寞的雙眼,她心底一軟,立馬改口:「沒有,我不急著回去!」

    許賜好笑地瞧著她,洞若觀火道:「你放心,我不會在你離開後尋死尋活的。」

    若他真想,如今也早就不在了。

    林落先是一噎,再懊惱地瞪著字字句句都戳中她心窩的許賜。

    心裡暗自腹誹道:什麼都挑明的許賜,真是一點都不可愛了!

    許賜見她真的沒走,就淡淡說:「你要沒事的話,就陪我坐坐吧。」

    坐坐就行。

    「好的。」

    說實話,哪怕許賜都這麼說了,但林落也還真是放不下心。

    生怕他干出一件上明日頭條的大事。

    於是,林落就倚著椅背,默默坐在許賜身旁,陪他一起舉頭望明月,低頭赴沉思。

    當然,林落的頭自低下後,就沒再升起過了。

    這一天來,她奔波疲憊,心緒大起大落,如今給她一塊可以坐下之地,再輔以這涼爽宜人的嗜睡季節,簡直可以瞬間睡死。

    秋蟲鳴喊間,許賜突然感覺有什麼東西歪歪扭扭,倒在他肩側。

    他轉頭看去,林落不知從何時起已經睡熟,蜷縮著背,跌頭撞到了他身上。

    他心下好笑,望著她嫻靜柔順的睡姿,她好像無論何時何地都能倒頭就睡,永遠沒有煩惱的模樣。

    許賜抬手,好心地扶了她一把,讓她能更舒服地靠著他睡。

    林落在睡死前的最後一秒,還在想著,她一定不能睡死!

    一定要清醒!

    不然某人就打算上明日頭條了!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自我暗示起了作用,她確實沒完全睡著。

    睡夢裡,有道溫溫涼涼的男聲從遠山上傳來,如暖玉輕擊,帶著安定人心的平和力,開始說著長長一段故事。

    他講他的童年,每天被各奧賽班、興趣班排滿,趕完這場趕下場。

    他講他父母幸福和睦,相敬如賓數十年,是所有親朋好友中的絕佳典範。

    ……

    他講他中考結束後,家裡的主角便換了個徹底,只剩下他和他父親還是最初的人。或者說,他父親也由身到心,脫胎換骨,升華成了別人的父親。

    他講……

    講話人的語氣冷靜輕緩,簡直平淡得過份,若不是偶爾在不該停頓處,有過停頓,那他就真的是個十分合格的局外人了。

    正因如此,林落越聽,心裡就越難受,眼眶漸漸浮上汽水,濕了眼睫。

    許賜正說著時,睡著的林落也慢慢離開他肩,問了句:「那他父親喜歡過他嗎?」

    若是喜歡,又怎麼捨得這樣對他?

    「小時候應該是有的吧。」許賜陷入了追憶,嘴角浮現一抹滿足而又孩子氣的笑容,倏而想到什麼,他斂了斂笑意,低低道:「可能,就連這個都是他裝出的假象。」

    林落糾結一會,忐忑問:「那你昨晚回家後……是發生什麼事了嗎?」

    「他昨天收到成績的簡訊了,看見後,他就問了我一句話。」說到這,他看了林落一眼:「問我是不是抄別人的。」

    「否則,我成績為什麼會進步這麼大。」

    林落吶吶,就那樣一直呆呆地看著他。

    其實許賜話沒說完,還有另一個重要原因:趙粒給許儒單獨打了電話,言明他是為了個女孩子,才放棄了去火箭班的機會。

    在許儒眼裡,他許賜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窮兇惡極的混混,抽菸、喝酒、逃課、打架、成績差,仿佛世界上所有壞事都有他貢獻的一份力。

    現在再聽趙粒如此說,許儒在斷定他抄襲的同時,又更加堅定不移地認為他小小年紀就在外面亂搞。

    這才導致他們矛盾進一步升級。

    當然,這些事,他是不會告訴林落的。她根本連他喜歡她都不知道,就算她知道,她也根本不用為這件事承擔什麼。

    沒了她,他們間的矛盾依舊存在,只增不少。

    良久,林落才慢慢張口:「……那你,是怎麼想的?」

    許賜輕笑了一聲:「不在意了。」

    無數次的吵吵鬧鬧,他哪怕對許儒有再多的渴望,有再多的期待,都只能隨著許儒的視而不見,在時光里漸漸湮滅,直到再也找不見。

    就像昨晚,許儒照著手機念出他分數的那刻,他居然還會心存期待,妄想著許儒會誇獎自己,妄想著許儒的一聲軟話。

    妄想著,只要許儒能跟他道句歉,為這些年來的所作所為,真心真意跟他母親道句歉,那不管從前發生過什麼事,他都會原諒他。

    畢竟,這是他父親啊,至親親人。

    可後來,他的最後一絲忍耐與期盼,換來的卻是許儒理直氣壯地朝他扔出茶杯,又無比做作地講著「我真後悔當初把你生下來。」

    現在想來,實在可笑得緊。

    月色漸沉,少年面龐似乎也被攏上一層霜,結著化不去的冰。

    整個人散發出的寂寥,比夜色還甚。

    林落瞧著瞧著,心裡突然就抽痛了一下。

    她看著嘴上說著不在意,實際又陷入無盡落寞的許賜。

    她忽然很想抱他一下。

    想告訴他,他還有朋友,有很多好兄弟。想告訴他,他們都很關心他,很在意他。

    許賜抽回思緒時,才發現林落兩眼泛著水光,一閃一閃地盯著自己。

    「許賜……」

    許賜不以為然地擺擺手:「我已經沒事了,你不用替我難過。」

    他是真的看清了,也死心了。

    「不!」林落打斷他。

    她神情更激動了,一把抓過許賜手腕,雙手扣住他的掌心,緊緊的。

    手背傳來她肌膚的溫軟觸感,令許賜產生些不合時宜的心猿意馬,想入非非。

    林落雙眸直直對上他,一字一句:「許賜,我突然發現……」

    許賜背脊驀地一挺,呼吸都抑制了好幾秒。

    他忽然有些緊張怎麼辦?

    「我發現,我實在是太幸福了,原來我爸爸媽媽對我真的好好,我好感動啊,嗚嗚嗚……」

    許賜:「……」

    踏馬的他的存在就是為了讓她尋找幸福感的嗎?!

    說完,林落就猛地撲向許賜,雙手死死抱住他的脖子,眼淚一把一把流。

    「話說了,你怎麼能有這樣的爸爸,嗚嗚嗚,你家裡人怎麼能對你那麼壞。」

    「別怕,你還有我們,以後我幫你欺負回去!」

    「還有啊,原來我爸媽對我這麼好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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