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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5:43:43 作者: 步蓮斂
    她起身,臉上硬擠的笑意比哭還難看。

    「周爺爺,要不……我們報警吧…」

    哪裡都找了,孩子走之前也沒任何問題,那除了刻意的人販子,她再想不出其他的解釋。

    在林落的堅持下,他們最終還是報了警,一邊配合警察的調查,一邊發動周邊鄰居齊齊找人。

    林落奔波在大街上,將小女孩所有可能去的地方通通找了個遍,一無所尋。

    頭頂烈陽炙人,她額頭被烤出一串又一串汗水,她卻只覺遍體通寒,手指冰涼。

    她難以想像,那群喪心病狂被金錢蒙了心智的人販子,究竟會對一個七八歲的女孩做出些什麼事。

    連續跑了兩個多小時,來回找了好幾遍,她才失魂落魄地跌回家門。

    她家門外邊的周老爺子還配有警署特意照看,以防他情緒過激。

    正當眾人一籌莫展時,有人大喊:「你孫女回來了,老周,你孫女回來了,她沒事!快出來看!」

    林落也跟隨周老爺子的腳步拔腿沖向大門外。

    天邊徐徐拉開夜幕,半明半暗間,黑幕底立了兩道一高一矮的人影。

    高的身姿挺拔,手掌心牽了一隻矮小人影,小個子的另一隻手還捏著個東西往嘴裡遞。

    正是許賜與周平平。

    林落突然覺得沒有哪一刻比此刻更讓她來得高興。

    周老爺子撲上去緊緊抱住小女孩,泣罵:「你到底去哪了啊?怎麼一聲不吭就跑出去了?我不是告訴過你晚上不安全嗎?……」

    其餘眾人紛紛摁亮手電筒,往中心照亮。

    只見小女孩油膩膩的手心還抓著半隻肥雞腿,嘴邊一圈都是亮晶晶的。

    小女孩本是吃飽喝足開開心心地回家,結果猛地被周老爺子的失聲痛哭給嚇到了,她也下意識地將雞腿一扔,跟著大哭了起來。

    爺孫倆人抱成一團哭泣。

    周老爺子漸漸緩過神,口中卻改口一個勁地強調:「平平,回來了就好啊,回來了就好啊……」

    他喃道:「當初我不顧自己安危去救小落,就是希望有朝一日我的孫女遇難時也能有人能救她!好啊,真好……」

    周老爺子忽而想起什麼,撇頭向一旁的許賜連連致謝:「年輕人,謝謝你,真的謝謝你,謝謝你救回了我的孫女……」

    許賜趕緊攔住面前的老爺子,生怕他給自己來個下跪,並極快地給不明原因的眾人做了個簡單解釋。

    眾人這才清楚故事原尾。

    原來不過是小姑娘上學時與同學間的相互攀比。

    她同學說自己有個學習好且長得帥的哥哥,並嘲諷周平平只有一個讀幼兒園還是跟屁蟲的弟弟。

    小女孩心底氣不過,又恰逢許賜來到鎮裡,她便趁著午睡時間把許賜喊醒,死拖硬拽求他幫忙。

    結果自然是周平平完勝。

    於是在回去的路上她又使性子,強拉著許賜帶她去買燒烤吃一路吃一路買,這才慢吞吞拖到現在。

    周老爺子聽完,動手就要去打小女孩:「你好端端地跟別人比什麼哪?你知道我們今天多少人在找你嗎?你知道我心裡頭有多急嗎?」

    街坊鄰居們忙不迭上前攔的攔,勸的勸:「哎喲喂,孩子都沒事回來了,幹嘛還打她啊。」

    「是啊,老周,這開心還來不及呢。」

    ……

    許賜也趁此機會退出包圍圈,那些個勸架的事自會有人勸,還輪不到他一個陌生人去湊熱鬧。

    他的關心點只有一個,便是周老爺子講的「他當初不顧安危去救林落」。

    他衝出人群,努力搜尋他腦海那道人影。

    沿著外層找了大半圈,許賜終於在林家大門外的牆角根找到她。

    她小小一人縮成一團,躲在成群結隊的大人身後,若不是夜空散發出的那麼點唾沫星光,幾乎連他也不能發現這裡還藏著個她。

    許賜眸子有如被針狠狠一刺。

    隨即毫不猶豫地扒開人群,走到她跟前蹲下,抬手搭上她肩試圖拽她起身。

    這才發現她肩線止不住地顫抖。

    許賜作勢嘲諷:「我還以為你有多了不起,被這點小事就嚇破膽……」

    可手心傳來的顫動隱有加大之勢。

    再結合剛才發生的事,不難猜想出她曾經遭遇過什麼。

    他起身半彎腰,兩手一起去扶她肩膀。

    許賜第一次覺得她如此瘦,瘦得骨頭幾乎可以一掐就碎。

    真不知道她平時吃的飯都跑哪去了。

    林落只聽見有人在她耳邊不斷呼喊,喊得深情而焦慮,但又辨不出是誰。

    直到她被人拖起,早前連跑的兩個小時加上先前繃緊的神經驀地釋放,她渾身力氣瞬間耗盡,險些要栽向一側。

    許賜疾速扶穩,原本想送她回房間休息,但看了眼這堵滿的人潮,噪雜聲比比皆是,一時半會兒怕是清淨不了。

    他循著自己僅有的路線記憶,慢慢扶她向亮堂的街邊走去。

    柏油路邊昏黃的殘燈拖長二人相擁疊交的影子。

    憑藉燈下光亮,許賜才看清她側臉神情,她下唇緊咬,眼眸鼓得大大的,長長的睫毛一動不動,像在跟自己的最後一絲倔強做抵抗。

    許賜輕嘆:「要實在難受就哭出來吧,我不會笑話你的。」

    話畢,林落齒間便壓抑不住地磨出低低啜泣,音量逐漸拔高,再變到最後的嚎啕大哭。

    壓垮她頭頂的最後一根稻草,瞬間被風吹散。

    人就是這樣,倘若沒人搭理,一個人的堅強便足以築起一座無堅不摧的高牆。

    可一旦有人理,那所有的堅強都會數以百計地化為千道萬道數不盡的委屈。

    而此時的她便正如此。

    林落幾乎是由許賜半擁在懷裡的了,許是覺得丟人,她猛地掉頭扎進他懷裡,毫不吝惜地借他衣服用來擦眼淚。

    許賜被她猝不及防的動作搞得渾身一僵。

    這是她第一次主動,恰巧貼住的部位是他左胸膛----

    那是離心臟最近的地方。

    可他居然一點都不高興。

    過了好一會,許賜才抬手落於她後背,輕拍以安撫:「好啦,別哭了,你要有想的說我就聽,不說的話那也別哭了。」

    這件事實在在她心裡憋得太久,太需要尋找一個傾泄的窗口。

    她糾結片刻說道:「有一次,我在回家的路上貪玩,結果回去晚了,天也黑,我一個不留神就被身後兩個人給扯住了,怎麼掙都掙不開。」

    「他們死死捂住我嘴巴,不讓我出聲音還威脅我,我雖然掙不脫,但我雙腿還在使勁蹬地,可以發出聲音,興許就是這點,恰好讓路過的周爺爺聽到了。」

    「周爺爺他走過來,極為鎮定地說『小落,你爸爸和你哥哥跟我一起來接你了,趕緊和老師說再見吧。』」

    「起初,那兩個人販子並沒有相信周爺爺講的話,但巧的是,對面恰好走來兩道人影,看身形都像是成年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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