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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5:43:16 作者: 李李翔
她正坐在床上發呆,陳上扭開門鎖悄悄打開一條fèng,見她醒了走進來,摸了摸她額頭,冰冰涼涼的,燒退了,「好點了沒?」
她點頭,環顧四周問:「這是你家?幾點了?」
「快十點了。你要不要再躺一會兒?」
唐譯搖頭,打了個哈欠,側過身來看著他床頭說:「這幅畫蠻好玩。上面這隻黑鴨子要是會叫就好了,可以當鬧鐘用。」
陳上用奇怪的眼神看了她一眼,「這不是畫。」
「不是畫?」她裹著毛毯站起來,湊上去仔細看了看,「哦,原來是刺繡,繡的真好,看起來跟真的似的。怎麼不繡個美人,繡只鴨子?」
「我給它取了個名字叫『唐老鴨』,你看像不像?」
「唐老鴨?名字取得蠻不錯嘛。被你這樣一說,看起來是有點像。」
陳上懶洋洋地說:「忘了糾正你,這不是刺繡。」
「不是刺繡?」唐譯叫起來,「你又騙我,明明是繡的。」
「你怎麼老覺得我騙你?我明明從來沒有騙過你。這是發繡。」
「發繡是什麼?」
「簡而言之,就是用頭髮繡的,你的頭髮。」
唐譯一開始聽的一愣一愣的,這時跳起來用枕頭打他,「你還說沒騙我!我叫你整天拿我尋開心!」
陳上笑嘻嘻抬起胳膊擋了幾下,突然跳上床一把把她按住,威脅說:「你再打我就不客氣了啊。」
「那你想怎麼不客氣啊?」
陳上伸出一隻手指在她臉上划來划去,有意無意擦過她的唇,似笑非笑看著她,「你說呢?」
唐譯剜了他一眼,「起來!」
「行,我知道你嫌棄我。不過有一件事我想提醒你,麻煩你下次剪頭髮記得把剪了的頭髮拿回來。你瞧,這隻唐老鴨不是挺可愛的麼?」
唐譯聽他說的奇怪,等他走了,對著鏡框輕聲說:「鴨子,鴨子你告訴我,陳上是不是又在騙我?」
回答她的是一室的沉默。
她洗漱完下樓,本來要走。韓姨正在準備午飯,拉住她笑說:「急什麼,吃了飯再走也不遲,特意給你燉了湯呢。」唐譯不好拂了老人家的一片心意,問她有沒有什麼要幫忙的。韓姨忙說:「不用,不用,你病還沒好,快回去歇著。」
外面天氣正好,明亮的陽光奢侈地籠罩住全身,院子裡的大部分樹的葉子掉光了,走廊左手邊有一個很大的花房,裡面種滿了五顏六色的花以及形狀各異的綠色盆栽。
正坐在花房裡畫畫的蔡婉婷隔著玻璃門見到外面的唐譯笑了笑,招手示意她進來,「外面冷,快進來。」
唐譯見她像主人一樣自然地招呼自己,感覺有些彆扭,指著她畫的水仙笑說:「畫的真好。」
「閒來無事,畫著玩。你病好了嗎?」
「好多了,謝謝。」
蔡婉婷扔下畫筆,「來,曬一曬太陽,天氣難得的好。」唐譯在一張藤條編的躺椅上坐下,左上方有一盆弔蘭,長得很茂盛,枝葉一直垂到肩膀上,時不時撓一下她的脖子。百合花發出濃郁的香氣,熏的大病初癒的她昏昏欲睡。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說著閒話。蔡婉婷見她軟軟地坐在那裡,臉色有些蒼白,拿了一床薄薄的毯子蓋在她腿上,「你病剛好,小心著涼。」唐譯神情複雜地看著她,輕輕說了聲謝謝,沉吟著問了一句:「你在這裡……住的習慣嗎?」
蔡婉婷的回答有些莫名其妙,「其實,對於我來說,在哪裡都一樣。」她見唐譯露出不解的神情,笑了一笑,「沒有人不准你做這做那,不是挺好的麼,我在英國遠沒有這麼自由自在。說起來,我還要謝謝陳上呢。」
「哦?你要謝他什麼?」唐譯一臉警惕地看著她。
蔡婉婷微微一笑,「你不要這麼緊張,我對你一點惡意都沒有,如果可以,很想和你交個朋友。你和陳上之間的事,我知道一點。我不是來搞破壞的,我只不過想逃離。你不是對我在英國的生活很感興趣嗎?實話跟你說,那種生活,乏味的讓人每天只想大聲尖叫。」
她被嚴格的家庭教育訓練成一名標準的英式淑女,早就厭倦了裝在套子裡的生活模式。她不見得多麼喜歡陳上,然而對於婚姻戀愛沒有自主權的她來說,不討厭未來的另一半已經足夠。
聽到她這樣說,唐譯有些吃驚,默然半晌後說:「那麼你的意識是說,你只不過把這裡當作你的避風港,把阿上當作生活的調劑品?」
蔡婉婷愣了一下,苦笑說:「看來我把老虎當成了病貓。不是我要這樣,而是我的父母和他的父母要我們這樣。我當然不想這樣,可是,我既沒有反抗的決心,也沒有反抗的勇氣。還有,我父親今年快六十了,頭髮白了一大半,我不能替他分憂,至少不能讓他操心。」
唐譯此刻心裡亂糟糟的,「你到底想說什麼?」
第 42 章
蔡婉婷看著她的眼睛平靜地說:「你是不是說過『戀愛要以結婚為前提』這樣的話?如果你只是想和他談一場舊情復燃、無疾而終的戀愛,沒問題。如果你還想要別的,那就要想一想了。我知道你不是隨便的人,因此才會站在朋友的立場提醒你一句:長痛不如短痛。」
唐譯估摸著她說這番話的目的,大概是想讓自己知難而退,淡淡說:「婉婷,我覺得你真是一個很聰明的人,永遠知道如何取捨。而我就笨多了。不過現在就談婚論嫁,未免言之過早,我們都還是學生呢。謝謝你的提醒,只是我要做什麼樣的選擇,絕不會因為你的提醒而有所更改。想要就去爭取,不想要就放棄,我喜歡乾脆利落,迎難而上。」
「期末考試有一道填空題:人無遠慮,必有近憂。未雨綢繆總沒有錯,對吧?不過,我覺得很奇怪,你當初主動放棄了阿上,現在為什麼又要迎難而上呢?難道是因為我的出現讓你不甘心了嗎?」
唐譯被她刺的臉色一冷,「你這話什麼意思?」
「阿上給你寫信,你永遠不回;他冒著風雪偷偷溜出去給你打電話,你的手機永遠處於關機的狀態;他打給你宿舍,你永遠不在;他借錢買機票回國看你,你卻不肯見他。當初既然斷的這樣乾淨,現在又何必舊情復燃呢?」
唐譯感覺像是被雷擊中了----「他這樣跟你說的嗎?」
「他雖然沒有親口跟我說過你的事,卻都是我親眼所見。那時候他剛考入英國的高中,要進行為期三個月的生存訓練,封閉式的,跟外界斷絕一切聯繫,包括陳媽媽。他連話都說不好,卻整天籌劃給你寫信,到處找人偷偷寄出去。後來每個星期六晚上可以打電話,他在電話機前一坐就是幾個小時,然而每次都是失望而回。直到他從國內失魂落魄地回來,打電話的次數才逐漸少了。
看起來明明是你辜負了他,為什麼他還要低聲下氣地請求你的原諒呢?就因為他不告而別嗎?」
她困惑地搖了搖頭,「算了,反正感情的事,都是周瑜打黃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我想要告訴你的是,我們可能要訂婚,不管我們願不願意。」
唐譯感覺被人狠狠打了一巴掌,心口火辣辣地疼。她掙扎著站起來,虛弱地說:「謝謝你的誠實,我要回去了。」
站在陽光底下,她感覺到的只有迷茫和無助。透過光禿禿的枝椏,她看見被分割成一小塊一小塊淡藍色的天空,一隻白色的鴿子張開翅膀優雅地從眼前飛過。一時間她不由得產生「這是哪裡」的恍惚感,直到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打斷她此時混亂的思緒。
「你怎麼站在外面發呆?」陳上推開門走出來,脫下身上的灰色羊絨大衣披在她的身上,「你病還沒好,冷不冷?」
唐譯像看陌生人一樣打量著他,許久不說話。陳上被她看的莫名其妙,開玩笑說:「怎麼了?難道你病糊塗了,變得不認識我了?」
她把大衣脫下來還給他,「我不冷。」頓了頓又說:「我要回學校。」
「急什麼,吃了飯再走。」陳上拉著她進屋。
她搖了搖頭,沒說什麼解釋的話,然而回去的態度非常堅決,「你不用送我,我自己可以回去。」
陳上愣了一下,輕聲問:「你怎麼了?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沒有,只是突然很想回去。」她說話的聲音很低,看樣子似乎有些累。
陳上盯著她看了一會兒,像是在分辨什麼,最後點頭說:「好,你在這兒等我一下,我去拿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