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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5:43:16 作者: 李李翔
    「不是我不想去,學校醫務室沒有牙醫,去外面的醫院又不給報銷,牙醫很貴的。」她握著半邊臉疼的哼哼唧唧。

    「你這觀念不對,我得批評教育你。你別拿牙疼不當病,疼起來要人命。你再這麼拖下去,小病也給拖了成大病,到時候豎著進去橫著出來,那就得不償失了。還是趕緊把智齒拔了,一了百了。」

    唐譯心想也是,再不拔還不知道要遭多少罪,「說到拔牙我有些害怕,等開學以後再說。我先打聽打聽哪家醫院便宜。」

    高明了忙說:「拔牙要是沒拔好,會落下很多後遺症的,還是去正規的口腔醫院比較好。我們學校後面那條街不是有一個『口腔醫院』嘛,我上次在那裡補了兩顆牙,服務挺好的,價格也公道,不過要預約,我還留著他們的電話呢。」

    開學第一天,高明了硬拽著她去看牙。她本來只想拔一顆,卻檢查出四顆智齒。醫生建議她全部拔掉,先拔右邊的兩顆,等好了再拔左邊的兩顆。她猶豫了好半天問:「那……那一共要多少錢?」

    高明了突然問:「你們這裡可以用醫保卡吧?」一個護士回答說可以。他從錢包里掏出一張綠色的醫保卡,對唐譯笑說:「我媽媽的,反正她也用不完。」

    儘管打了麻藥,拔牙的過程還是很恐怖,錘子、鑽子砰砰砰的在嘴裡敲打著,感覺像是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魚肉。拔完牙,她右邊的腮幫子裡塞了一塊拇指大小的紗布,加上喉嚨火燒火燎的疼,當即便失聲了。刷卡、交錢、拿藥這些事都是高明了在跑腿。她打躬作揖表示感謝。

    「晚上你想吃什麼?」高明了見她半天不出聲,這才反應過來她說不了話,想了想問:「皮蛋瘦肉粥?」

    唐譯點頭,做了個「OK」的手勢。麻藥慢慢退了,疼得她直皺眉,看著女生宿舍樓的方向不肯走。

    高明了見狀說:「那你在樓下等著,我去買。」

    唐譯此刻疼的連頭都不敢點,輕輕地眨了眨眼睛,表示知道。她一路走來,小心翼翼地吞咽著混雜了藥粉和血水的口水,脖子仿佛打上石膏似的,疼的不敢隨便亂動。醫生叮囑她十二個小時內不能吐口水,更別說刷牙了。

    她眼角瞟到門口似乎有一個人一直在看著自己,這會兒麻藥估計全退了,她疼的渾身冷汗涔涔,也不去管他,目不斜視跨上台階。

    「唐……譯?」身後的人仿佛不確定似的,小聲又惶恐地喊住她。

    唐譯停住腳,怕牽扯到神經,動作很慢地轉過來。見到對方熟悉又陌生的臉,震驚之餘,狼狽的她腦海里一時間只想到四個字:禍不單行。

    自從知道陳上轉入上大後,她從不意外會碰見他,也做了很多的心理建設,只是沒料到這麼快,尤其是在她這麼難看的時候。

    他變了很多,早已不是當初的青澀模樣:頭髮理成利落的小平頭,不知是不是因為曬黑了的緣故,五官顯得比以前立體,身材高大,藍色短袖下露出的胳膊勁瘦有力,無論哪個角度看,都是一個不折不扣的「花樣美男」。唐譯註意到,周圍路過的女生沒有一個不回頭看他。他就那樣挺拔地站著,看她的目光閃爍不定,嘴唇動了動卻什麼都沒說。

    乍然見到變成現在這樣的他,她只覺得陌生,仿佛是另一個她完全不認識的人。剛才突然心悸了一下,左胸像被針狠狠扎了一下,好一會兒才緩過來,一點準備都沒有,完全不知該說什麼好。她十分慶幸自己這會兒說不了話,免去了敷衍的麻煩,擺了擺手掉頭就走。

    陳上大步跨上台階,追在她身後著急地喊:「唐譯!」

    她艱難地把口水咽下去,疼的兩隻眉毛連在一起,對著他雙手交叉放在胸前做了個「停止」的動作,掀開帘子就要走。

    陳上仿佛嚇壞了,吃驚地倒退兩步,瞪著她的嘴巴結結巴巴說:「你……你……怎麼了,出……出什麼……事了?」

    第 32 章

    唐譯瞟了他一眼,懶得解釋,雙手放在臉側,眯著眼睛示意她想休息。陳上大驚失色,顫抖著問:「你……你怎麼……說不了話?」唐譯明白他想多了,指著自己喉嚨翻了個白眼。

    陳上上前一步,盯著她的脖子想要仔細看看。唐譯靈巧地跳到一邊,用眼神警告他不要過來,並用手指毫不客氣地點著他。

    「唐唐,怎麼了?」高明了提著一大碗粥回來,把唐譯拉到一邊。他遠遠地看見兩人在拉扯,以為有人騷擾唐譯,因此對他很不客氣。

    聽著高明了對唐譯的暱稱,陳上像是被刺激到了,正眼都不看他一眼,臉上的神情充滿敵意,「你是誰?」

    高明了見他們似乎認識的樣子,用眼神詢問唐譯怎麼回事。唐譯不得不從包里掏出紙和筆,在上面一筆一划寫道:見到你很高興,希望你以後的生活越來越好。客氣的像是在說官話。她把紙條遞給陳上,接過高明了手裡的粥進去了。

    陳上一副大受打擊的樣子,狠狠地瞪了眼高明了,把紙條撕得稀爛,往垃圾桶一扔,頭也不回離開了。

    高明了有些莫名其妙,回敬了對方一個衛生眼。他估摸著唐譯到了,給她宿舍打了個電話。電話接通對方沒有出聲,他忙說:「我知道你不能說話,我說你聽著就成。喝完粥早點睡,別忘了吃藥,還有……」零零碎碎說了一大堆。

    唐譯在那頭用手指敲了下電話,算是回答。

    當天晚上她疼得一直在床上滾來滾去,根本就睡不著。第二天沒去上課,請了兩天假,第三天已經可以吃軟一點的東西了。因為身體上的疼痛分散了注意力,心理上的疼痛於是變得沒有那麼難以忍受。

    她洗了個澡神清氣慡去上課,見人就打招呼。習慣性在最後一排坐下來,拿了本書替高明了占了個座。正低頭找東西,見眼前有道黑影,忙說:「同學,這裡有人----」抬頭看時,卻是陳上,臉色不由得變了。

    他雙手撐在桌子上,高大的陰影打在她身上,令她產生一股莫名的壓力。他似乎有些難以啟齒,遲疑了好一會兒說:「你……感冒好了嗎?」

    「托您的福。」唐譯語氣充滿諷刺,不想再跟他糾纏不清,她對剛進門到處找座位的馮雯雯招手,「這裡,這裡。」馮雯雯和她同一個宿舍,是個長得有點胖、喜歡看帥哥的可愛女生。她瞥了眼陳上,頓時驚為天人,心癢難耐之下,不顧唐譯暗中掐她,腆著一張臉湊上去甜膩膩地搭訕:「同學,你哪個系的,以前怎麼沒見過你?」

    陳上如實稟告:「我大二,國際貿易系的,剛從英國轉學回來。」

    唐譯聽的看了他一眼,不知他怎麼比她低了一屆。

    馮雯雯忙說:「原來是學弟啊。國外不是挺好的麼,怎麼跑回來讀大學?」

    「英國不好。」說完他瞟了一眼唐譯。她似乎沒聽到他倆的對話,該幹什麼幹什麼。

    馮雯雯繼續追問:「哦,為什麼不好?」

    陳上的回答讓唐譯轉過頭來看了他一眼----「吃不飽。」她聽得實在忍不住,嘲諷道:「你父母既然有這個能力送你出國讀書,怎麼也不至於讓你餓肚子。」

    馮雯雯搖頭說:「不一定哦。我聽說大部分留學生都很苦的,沒有錢交學費,白天要上課,晚上還要打工,又要受老外的欺負,生了病不敢去醫院,吃不起水果蔬菜……總之,沒有錢在哪裡都一樣可憐哇。」

    唐譯從鼻子裡哼了一聲----他會沒錢?哭窮給誰看!

    陳上解釋說:「不是錢的問題,是學校的問題。我上的那個中學,是全英國最古老、最軍閥、最混蛋的一所寄宿中學。那個中學什麼都是軍隊作風,與世隔絕,不人道到極點,只有一個小鐵皮箱可以存放私人物品,還要時刻面臨被檢查的命運。一旦查到偷藏的食物,教官當場就美滋滋地吃起來,還讓你站在旁邊干瞪著眼瞧。」

    馮雯雯難以置信,「真的假的,怎麼有這麼變態的學校?」

    「嗨,變態的事你還沒見過呢。我們一群來自世界各地的餓狼正是長身體的時候,一到晚上集體喊餓,餓得睡不著覺,於是偷溜出來翻遍學校每個角落,嗅著鼻子到處找吃的,偶然找到一根茄子或是土豆,就這麼嘎嘣嘎嘣生著吃----」

    「咦……土豆也能生吃……」

    「嗨,土豆算什麼,牛肉都是生吃的,有人餓的狠了,甚至生吃過青蛙。」

    她叫起來,「天啊,那豈不成了野人了嗎?茹毛飲血。」

    「你以為英國人很文明嗎?想當年八國聯軍火燒圓明園的時候,他們就是一夥強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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