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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頁

2023-09-24 15:25:16 作者: 林與珊
    「我怎麼捨得生你的氣。」拿起譜架上的手機,宛忱往窗邊邁步,推開的同時冷意刺骨襲來,不由得打了個哆嗦:「漢諾瓦的冬雪比崇明要大很多,一腳踩進去能沒過腳腕,麻煩的是還得洗褲子。」

    談城截了兩張音樂學院校園冬景的圖,順著他的話問道:「衣服帶的夠嗎?注意保暖,別凍感冒了。」

    「夠,我穿著你的羽絨服呢。」宛忱把窗戶拉嚴,看了眼等在一旁的Eric:「我去合練了,晚上再給你打電話,早點睡覺。」

    「嗯,辛苦了,晚安。」

    接過Eric遞來的咖啡嘗了一口,嫌棄的吐了吐舌頭,宛忱提起蓋子聞了聞:「怎麼這麼苦?」

    「我喜歡喝純咖啡。」Eric笑著,與他並排站在窗前,靠著暖氣,有一句沒一句的聊天:「和你男朋友吵架了?」

    宛忱搖了搖頭,捧著散熱的紙杯暖著掌心:「沒吵架,真吵了我該沒法練琴了,非得先解決完不可。」

    「那他為什麼問你生氣沒?」Eric雙臂向後撐著窗台,側過臉看向他。明晃光線從他們背後射來,把宛忱深棕色的頭髮和耳廓打上一層柔和的暖黃,五官背陰,表情淡然。

    「他怕我聖誕節回國耽誤排練。」宛忱並不想跟外人過多談論他和談城的事,話題迅速一轉:「待會兒有空嗎?練一下明天期末音樂會的合演曲目吧。」

    「好。」Eric覺出他的心思,沒再繼續問了,從宛忱手中拿走了那杯慘遭嫌棄的咖啡,嘗了兩口自己喜歡的味道。

    鳳羲路兩側的店鋪印襯著節日的氛圍,像模像樣的在門口掛了幾隻聖誕襪,貼了幾幅老人與麋鹿的海報,隨即推出一些應景的促銷活動,把囤積的舊貨趁此傾銷乾淨。

    就快要過元旦了,新的一年,總會給人一種任何事物都被允許能有一個嶄新開始的期待。

    收拾工作檯零碎的時候,談城的視線一直放向玻璃門外,出神的盯著對面沾染聖誕氣息的鋪子。以前從來不在意這些西方節日,不知怎麼,頭一次覺得視野里的喧鬧擾的他莫名煩躁。

    大概是因為宛忱曾提過在聖誕節這天會回來看他,於是自然而然對這一天有了不一樣的憧憬和期盼,奈何自己嘴皮子硬,非要把人往外推,孤零一人守著坐不滿桌的小店,看著一雙雙笑臉,落寞的把方巾浸濕,機械的擦洗著杯盤。

    鎖好店門,點了根煙咬著,談城把帽兜往腦袋上一扣,朝雜貨鋪的方向小跑回去。

    鞋衣未換,直接往床面一撲,翻了個身,也沒心思去看官網上有沒有宛忱的最新動態。談城想早點休息,腦子裡亂七八糟的,攪的他心煩,可又縷不出一條明確思緒到底是因為什麼。

    他閉上眼睛,聽著耳機里的小提琴曲,迫使自己的意識去尋身體裡的疲憊,快些入睡。

    輾轉難眠,壓根靜不下心來,滿腦子胡攪蠻纏的麻團。談城坐起身,沉著腦袋去瞅那一床雪白的被單。

    宛忱一整天沒有跟他說一句話,雖然提前解釋過為趕演出進度,樂團要進行封閉式排練,但之前從未發生過這種情況,再忙也會偷閒,哪怕發來的信息只是一個表情,一句簡單到可有可無的問候,也能讓談城覺得心安。

    突如其來的不適應,談城不知如何招架,甚至覺得這個解釋怎麼聽怎麼想都像某種節外生枝慣用的伎倆和藉口,心裡空了個洞一樣,灌著穿胸的冷風。

    他實在不喜歡把宛忱跟自己生出的可笑遐想和自卑作祟出來的荒唐猜疑聯繫在一起,可是止不住,管不了,腦子裡成天翻來覆去琢磨的就是那個人,那些事,不是回憶過往就是假設未來的可能性,然後便是日復一日的發問,他真的會回來嗎?

    克制不住的思念洶湧的快要滅頂,談城嘆了口氣,翻下床揣起鑰匙,鎖好雜貨鋪的門,頂著凜冽的巷風,無一絲心思去賞路邊裝飾的絢爛繽紛的聖誕樹,手臂環抱,夾好半敞的羽絨服,向著宛忱的家,大踏步跑去。

    跨進小區時,腳下一頓,咬著的煙筆直落到了地上。那兩扇並排緊挨的窗戶亮著一扇,掩著帘子,分辨不清晃動在上面的身影是男是女。談城怔怔望著,是穆歆雅嗎?他不敢猜是宛忱,他怕給自己創造希望,他怕這希望終究落空。

    談城站在木門前愣著神,心臟一下下打在胸腔里,張嘴就能跳出來。鑰匙握在手心,鋒利的稜角膈的皮肉直疼,緊張感層出不窮,後背起了一片熱汗。

    決定開門,想了想,還是伸手輕輕叩了叩,然後便聽見屋裡響著凌亂的腳步聲,木地板上落著重重的雜音,還有因慌亂而撞到某件重物碎裂在地的巨響。

    難不成是小偷?

    這個念頭一出,談城還沒來得及警覺,屋門大開,光亮席捲,眼前人的面容一閃而過,接著他整個人被攬進一個溫暖深情的擁抱中,耳畔傳來的是那人清盈動聽的嗓音。

    「快想死我了。」

    熟悉的聲音,熟悉的味道,熟悉的人,這股滲進骨髓融入血液的暖意此刻正發狠的侵蝕著談城。他單手環腰將宛忱帶進屋內,反手合門,與他緊實的抱了個痛快。

    你回來了,談城心道,你真的回來了。

    那張鋪著玫瑰色真絲被單的大床,終於不再是空著一側,不再是轉個身視線只能落在一片淡藍色的牆面,不再是空惘的靠著衣物里殘留的氣味獨自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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