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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5:25:16 作者: 林與珊
「音樂是自由的,演奏音樂的人更是。」莫斯輕放下照片,擺正,將手裡的本子遞給他:「我的第三本書是份手寫稿,一級機密,只拿給你一個人看。」
還沒來得及把這番感動反覆回味,宛忱吸了吸鼻子笑著說:「那我算不算是有你把柄了?」
莫斯隨意擺手道:「我這個人身上,還沒有能稱之為把柄的黑料,不介意你深挖看看,就怕你會太愛我,捨不得回去了。」
推著宛忱的肩膀下樓,先潦草解決了一頓遲來的早餐,lily收拾好刀叉瓷盤,指了指門外斜對面的那片草地:「很安靜的地方,適合讀書。」
進門時沒注意,出去的時候才看見,布置考究的客廳,正中間的牆面掛著一張陌生男子的相片,褐色捲髮,深陷的眼窩,高挺的鼻樑凸顯,略厚的嘴唇下方點綴著一顆精小的灰痣。儘管宛忱沒有見過他,但在看見的瞬間,一個名字緊跟著跳進他的腦海。
朗茨,莫斯自傳里提到過的那個男人。
給手機插上充電寶,宛忱步到院門左側那兩盆開的旺盛的矢車菊前,湊近聞了聞,有股細柔的純露香味。綻放的花瓣溢著藍寶石般鮮亮的色澤,內蕊泛著一點紫羅蘭,被遠處濃密的綠草一襯,高貴的耀眼。
他拍了兩張圖片發給談城,想問問他能不能在家裡養一盆。
語音通話回了過來。
「崇明不適合養矢車菊,不多見,夏天太熱太濕,養不活。」聲音有些喘,明顯是在趕趟,宛忱食指頂住耳機,歪著頭問:「在做什麼?」
「咖啡店人手不夠,店主壓榨我,讓我接了好幾單外賣的活。」談城說完,大概是把咖啡完好送達到客戶手中,道出幾句客氣的話,轉而問向宛忱:「莫斯家住著如何?」
「很好,放心吧,就在萊茵河旁邊,風景太美了,有機會帶你過來住幾天。」宛忱走到lily指的那片草地上,坐下身,把懷裡的厚皮本攤放在彎曲盤起的長腿上:「不掛語音了,你忙你的,我讀會兒書。」
「嗯。」談城的呼吸沉在宛忱耳邊:「你看吧,我陪著你。」
作者有話要說: 抱拳致謝。
☆、第五十九章
正文059
一整本筆記,更像是莫斯的日記,記錄的全是和朗茨有關的過去。宛忱讀了兩頁,決定邊看邊念給談城聽,感受著萊茵河畔的陽光與風,講一段他偶像的動人往事。
朗茨是德國慕尼黑sensation酒吧的一名調酒師,一直對爵士樂情有獨鍾,駐足在這家酒吧工作也是因為這裡的老闆雇了一支來自美國紐奧良的爵士樂隊,將曼妙的古典韻味揉嵌進綴滿世俗的酒香夜色里,顯得別有一番情趣。
在某天夜晚,朗茨興致盎然的在吧檯前吹著口哨哼著曲,翹盼著樂隊的演出。一改往日曲風,在聽到替班的小提琴手演奏的《somewhere》時,旋律像極了和煦春風中不染一塵的情與愛,縷縷過耳入心,乾淨的令人嚮往,僅一曲,便對舞台上的演奏者一見鍾情。
莫斯怎麼也沒想到,草率應下幫朋友代班的請求,竟成就了他一生的愛情。
朗茨辭掉調酒師的工作,做了莫斯的助理,全身心投入進他的音樂事業中。兩個人遊走在德國、歐洲,甚至世界各地,莫斯所有的行程均交由朗茨安排,他們既是相依為命的愛人,也是相互信任的工作夥伴。
他們同大多數情侶一樣,陷入瘋狂炙熱的愛意中無法自拔。朗茨在莫斯二十八歲生日那天,在科隆大教堂神父的見證下,用一座房,一對戒指,牢牢拴住了莫斯的餘生。
隨著演出的逐日增多,莫斯的名字在音樂界越來越響,別人不知,他卻明白,是朗茨寸步不離的守著他,付出了自己的一切,一點點把他捧上了現代古典樂的巔峰。
前往衣索比亞進行義演是朗茨為莫斯接下的最後一項工作,與舉辦方簽下合同時的他,不禁期望莫斯的音樂除了能給名流人士帶去陶冶心境的享受,同時也能救贖更多真正需要幫助的人,拯救貧窮帶去的脆弱不堪的生命。
那場義演取得了空前絕後的成功,籌資到的善款不計其數。
他們在酒店慶祝演出的順利,也慶祝兩周年結婚紀念日。兩瓶香檳,一束玫瑰,一曲又一曲的小提琴獨奏,以及一場熱汗激盪的情/事。不大的房間內,充斥著深海般席捲的愛意,深深吸引著兩個不願分離的靈魂。
莫斯不會想到,意外橫生,無盡的噩夢就這樣毫無徵兆的降臨。
就在朗茨摟著莫斯踏上返回德國的班機時,博萊國際機場發生恐怖襲擊,他們在密集的人群中拼了命的逃竄,可還是沒能跑過死神,流彈擊中了保護莫斯尋找避所的朗茨。
日記里沒有過多的描述那場災難,也沒有過細的記錄莫斯當時的心情。半頁紙的英文,字跡潦草筆鋒卻利,上面印著幾滴邊緣舊黃的淚跡,後面跟著兩頁空白,再翻過去,便是醫院相處的數月時光,以及最終,朗茨含笑離世。
同一天,《memory and longing》創作完成,它是莫斯寫下的最後一隻曲子。此後數年,每晚的萊茵河畔邊,這首樂曲都會被他奏響,他要獻給天上的愛人。
莫斯知道,朗茨一定能聽見。
承載生命與時光的萊茵河帶著生者的思念,奔流向更絢爛更璀璨的夢與遠方。
宛忱合上日記本,望著眼前那條綿長的河流,把莫斯和朗茨的故事完整的敘述給了談城。聽的人沒有說話,講的人同樣沉默無言,熱風滾在草尖上,蒲公英散落在腳邊,宛忱拾起一片不知名的花瓣,聞了聞上面殘存的余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