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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5:25:16 作者: 林與珊
    叮一聲,正好響在語速極快的倒氣間隙里,這一打岔,讓游嵐一時忘了後面要說的話,一雙貓眼似的藍瞳瞪著低頭擺弄手機的宛忱,雖然在看見他那張臉時,怒火已然消去大半:「宛忱。」

    游嵐聲音低沉卻輕柔的喚了聲,第一排的小提琴手們齊齊傾身歪頭,就見宛忱淡定抬眼,對上坐在隊形正前方,翹著長腿端臂正打量他的游嵐的眼神。

    「上來做個示範。」

    節選的部分不長,有八小節跳音,需考量手腕力度、弓弦角度以及音準。宛忱姿勢優雅標準,從架琴到拉弓一套動作行雲流水,沒有絲毫猶豫和停頓,形成的肌肉記憶很快帶出一段讓游嵐極為滿意的演奏,水平甚至超過了他預想的示範效果。

    讚賞的話沒過耳,被叫上台前剛發出去的那條「衣服忘記還你」有了回復。

    -穿著吧,看你冷。

    -你不冷?

    -打鐵的,火力旺。

    談城做好兩杯咖啡,往圍裙上抹了抹濕噠噠的手,湊近櫃檯上的手機,精簡的回了條信息,沒過幾秒,再抹,再回。店長實在不落忍讓人小伙子談戀愛談的自己看著都心力交瘁,於是接過他手中的空杯,腰向右一頂,將他推出去半米。

    「去去去,別三心二意的,趕緊回完。」

    宛忱笑了笑,自動把「打鐵」倆字調了個個兒,剛想摁滅屏幕,緊接著又蹦出一條。

    -這幾天放學等我一起。

    指尖一頓,前因後果一聯繫。

    -因為蠍子?

    -嗯。

    -沒事,不差他一個。

    最後這句回復談城琢磨了能有一分多鐘,沒理解,思緒被新進店的客人打斷,不得不在收起手機前又潦草回了條,匆忙躥回櫃檯。

    -別廢話,等我。

    七點半結束集體排練,宛忱又給自己多加了半小時練習獨奏。離期末音樂會還剩兩個月,莫斯只來這一次,機會也只有一次。宛忱合上譜子,收好琴,重溫兩遍演奏視頻,恰好等來談城的微信。

    門口不見身影,剛想尋尋左右,一頂帽子扣在了頭上。宛忱食指頂了頂帽檐,將左臂掛著的外套朝談城遞了過去。

    「你先走,我走你後面。」

    談城遠遠綴著,宛忱一回頭就能看見。大概是不想讓蠍子撞見兩人過於親密,又擔心他來尋自己麻煩。

    宛忱沒多問,把帽子摘下來看了一眼,明明是件摻了流行元素的時尚單品,卻被他咧嘴嫌棄了一番,順帶著談城的審美,也不知是從哪兒順手買了頂。

    談城叼煙跟上,這帽子是在咖啡店旁邊的外貿服飾折扣店買的,說是打折,仍是花了他好幾十,著急接人,沒工夫為價格掰扯,不過貴點帶著是挺好看的,看來自己品味不錯。

    入冬後的城中村,到了這點堅持營業的沒幾個。繞過最後一處拐角,整條深巷一眼到頭,僅有兩三家亮著燈。

    弦月高掛,被霧蒙著,光照不進來,換了談城走在前面。理髮店裡飄出一股熱氣,夾著飯香,惹得宛忱嗅了嗅鼻子。

    推開門,暖氣十足。林裴坐進皮椅里雙腿翹上池台,叼著啃掉半邊的蘋果玩遊戲,冷氣湧進屋子時猛地打了個哆嗦,手一抖,輸多了也習慣了,還以為是來理髮的客人,優先擺好笑臉,扭頭一瞅,送出個白眼。

    倒是看見宛忱,提起不小的興趣。

    「哎,金主爸爸。」

    宛忱一愣,指了指自己,「叫我嗎?」

    林裴懶洋洋的沖談城挑了挑眉:「不然呢?他像嗎?」

    「聽說你在木木那兒辦了張會員卡,在談城那兒辦了個vip,你看啊,我家這洗髮水……」

    談城隔開兩人的視線,往林裴臉上噴了口煙:「誰在做飯?」

    「稀奇了嘿。」林裴一拍大腿:「木木。」

    談城倒也沒多驚訝,但意外還是有的。木木會做飯,只是做的一言難盡,剛認識他的時候熱衷於獻殷勤,沒兩頓就換了談城。

    快三年了也沒見他再動火,人一旦出現反常,總是有理由的。

    「我就說生日願望有高材生金口加持,一定能成真。」頂了張娃娃臉,還是難和年齡畫等,木木脖子上掛著史努比的圍裙,手上揚著鍋鏟,圓臉笑嘻嘻的,將剛出鍋的宮保雞丁放在靠牆的小木桌上。

    聞著像那麼回事,嘗起來,鹽和糖又搞混了。

    宛忱愉快的吃著,盤子被談城拿到一旁,打算回個鍋。他看了看木木,和往常沒什麼不同,卻也不像是真找著了媳婦兒:「姑娘哪兒人?」

    「老家的,見過了,這兩天打算回去辦事兒,網吧已經找到接手的人了。」

    「走這麼急?」談城問。

    「急啊。」木木使勁眨了眨眼睛:「這種好事兒能不急嘛。」

    沒再細問,談城轉身進了廚房,開火熱油,噼里啪啦一通響,盛出一盤,手上忙叨著,心裡也沒閒著。

    木木這個人太實在,也太實誠,學不會跟別人耍心眼,也學不會遮遮掩掩,一點小恩小惠就走心,喜怒哀樂全掛在臉上,鮮少見他對哪個女生上過心,找不到對象並不奇怪。

    冷不丁要結婚了,談城又不好多打聽,顯得對自家兄弟多沒自信似的。

    記憶中聽到他提及過老家,是個南方小鎮,貧窮落後,家裡只剩一位老母親,大概也沒機會拜望,於是放下鍋鏟,裹著身熱氣回了雜貨鋪,拆了袋嶄新的紅包,塞進去兩千塊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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