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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5:25:16 作者: 林與珊
    「剛才走的不是這條路。」

    「但是也有棵銀杏樹。」

    「靜安寺里有三十多棵銀杏。」

    「……」

    談城笑道:「沒事,藝術家也會有短板。」

    宛忱嘴硬不死心:「也有例外。」

    「嗯?」遞過去一個疑惑的眼神。

    就聽那人悠悠道來:「你的店我走一次就記住了。」

    正殿前的香鼎里依舊青煙縷縷,尋幽覽勝來此叩拜的人們默契的找到了同一種瞭然於心的歸屬感。

    對宛忱而言,來時的心情像蒙了層紗,既無嚮往,又渴望團聚,無論是以何種形式。歸時,日光和煦,天色朗淨,一切映在眼裡的事物都像水洗般帶著瑩亮的輪廓。

    眼前那抹清晰的身影透著股溫意,不自覺誘他靠近。他看兩眼寺宇中清淡的秋色,看一眼談城細長的脖頸,看兩眼遍布滿園成熟的菩提銀杏,看一眼談城線條標緻的耳廓。

    直到近了寺門,兩人並肩同行,眼神仍忙的不亦樂乎,誰承想,腳抬低了半分,「砰」的輕叩,談城條件反射就要去抓宛忱的胳膊,手還沒觸到實物,宛忱已經眼疾手快扶住了門框,一分神,自己的步子卻亂了章法,抬起的腳將邁不邁,磕在門檻上,大跨步扭著秧歌往前傾身,死活站不穩,情急之下扎了個馬步,立定後飛快蹲下身,耳朵根兒上的紅色著火似的瞬間蔓延至耳尖。

    宛忱笑的喘不上氣,蹲著的那位鬱悶的撓了把板寸,感覺現在無論做出什麼舉動都只能顯得自己更蠢。

    騎行隊伍呼嘯而過,風被破開一角,對面站台里三兩人有說有笑,結伴等車。

    談城靠著站牌點起根煙,輕緩吐出的煙氣融進身後濃郁的香火氣中,他故作漫不經心掃了一眼宛忱,深棕色短髮覆著一捧金色,著實耀眼。

    作者有話要說:  抱拳致謝。

    ☆、第十八章

    車裡比外面要暖和不少,尤其還是坐在靠窗一排被陽光烤的暖哄哄的雙人位上,折騰了一天的宛忱本就有些昏昏沉沉,司機師傅還貼心的將車開的勻速平穩,傳進耳朵里的發動機的轟鳴聲由粗變細,漸漸弱不可聞。

    談城左肩微沉,回過頭,鼻尖剛好蹭到宛忱柔軟的棕發,聞到股淡淡的清甜香味。

    自己是什麼時候睡著的,沒有印象,合眼前的記憶留在那抹香氣里,意識就跟斷了線似的,悄悄睡熟了。

    身體有規律的隨著緩馳的車晃動,身上的暖意越發濃烈起來,兩個人的呼吸碰在一起,心臟近乎合拍的跳著。

    前方十字路口突然拐出一輛超速行駛的轎車,好在老司機駕齡長經驗足,面對突發狀況沉穩果決,立刻左打輪緩衝並腳踩剎車,堪堪避過,越出半截人行橫道,急停在主幹道上的紅燈前。

    談城總是行為快於腦子,身體猛然前傾時左手已經伸到了前排旁邊的椅背上,宛忱的額頭撞在他手背,勁兒不怎麼大。談城趁他睜眼前趕忙縮回手,從褲兜里摸出煙包在五指間來迴轉著。

    車上響起乘客嘰嘰喳喳的議論聲,摻雜了幾句叫罵,要不是司機反映敏銳,險些釀成不可估量的禍事。宛忱看了看窗外,又看了看談城,最後將目光落在他泛著微紅的手背。

    他其實醒了挺久了。

    咖啡店和音樂附中一站間隔,談城坐過了,宛忱也沒提醒,兩個人在校門斜對角的公交站下車,往前兩步路從環線高架橋下洞口穿過,氣溫略低,穿堂風吹得宛忱瑟瑟發抖。

    對面菸酒鋪里走出四五個人,紋著花臂,俗不可耐的大金鍊子又被明晃的太陽補了層光,談城眯了眯眼,迅速將黑色薄款外套一拉到底,轉身披在宛忱的肩頭,兜帽一扣,聲音極低的說了句:「穿好,別出聲。」

    熱度攏了過來,衣服大了一碼,宛忱微低下頭,手縮在袖口,盯著談城的腳後跟移動步子,視野里多出幾團黑影。

    「還是年輕好啊,酒醒的夠快,擱我那么喝可得睡個兩三天。」帶著一身匪氣的壯漢用牙齒撬開瓶蓋,仰頭吞掉半瓶汽水,摸了摸額角深長的疤印。

    談城無意與這人侃大山,輕點頭,算是打過招呼,轉身便要走。

    「哎。」蠍子橫跨一步擋在談城身前,用下巴點了點身後:「誰啊?」

    「朋友。」

    「女朋友吧?」說完,抬起的鹹豬手就往帽沿前伸,邊耍流氓邊嘲諷道:「我說你怎麼不要人韓麗麗,可找著原因了,喲,不會是高中生吧?攀高枝了啊?怪不得想脫離王大忠,品味高了,哥幾個是不是融不進你眼……操!」

    身子順著手臂被擰的勁兒轉了個直角,疼的他咧嘴大叫。旁邊三四個人圍上來時談城才鬆開手,兇狠的眼神從蠍子漲紅的臉上一掃而過,「離我遠點。」

    如何添油加醋在忠哥面前參他一本,那都和談城再無瓜葛。而他們之間難免會有一架,為舊恨,自然也無所謂再添新仇,只是他的事,無論如何不能牽連宛忱,他是局外人,是個本不該和他牽扯任何瓜葛的人。

    四點,交響樂團排練,宛忱直到坐進排練廳時才覺出熱來,盯著反光的金屬拉鏈愣神,忘記把衣服還給談城,大冷天讓他只穿薄薄一件單衣,實在有些過意不去。

    拿出手機,複製通訊錄里的電話號碼,添加微信。

    游嵐正扯著嗓門訓斥圓號聲部,沒嚷過癮,扭臉又把怒氣撒在單簧管組,《兵臨永夜》愣是被這群人演奏出一種近鄉情怯的矯情感,沒有氣勢,沒有悲壯,有的只是一團軟綿綿的,不帶任何情緒的無病呻/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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