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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5:25:16 作者: 林與珊
    「為了懲罰你。」游嵐指著他,饒有興趣的將目光在每個人臉上逡巡一遍,收下他們噤若寒蟬的表情後,拿腔拿調的說:「為了懲罰你們。」

    「本學期期末音樂會就排《兵臨永夜》吧。」

    說完,游嵐背過身,站在門口沖屋裡面面相覷的學生們揮了揮手,愉快的消失了。

    樂團哀嚎四起,陸指揮欣慰的笑了笑,心道:小兔崽子可算是得逞了。

    被陽光拂過後的樓道像首情韻輕揚的小調,音符在樓梯上跳躍。宛忱拎著琴盒踩著拍點一步是一步往二樓的排練教室走。

    他站在202門前透過門上的玻璃,看見秦安的鋼琴邊站著一個少年。

    秦安很難得彈了一首清耳悅心的曲子,很難得沒有抽菸,宛忱也很難得豎起耳朵,提起一百二十分的興致去聽他指尖下為數不多流淌出來的旋律,完美的幾乎沒有丁點瑕疵。

    一曲末,他拍了拍大腿,轉頭先對靠牆坐著的人說了幾句。宛忱推門而入,才看見門側一排紅色膠椅上坐的是一言不發的游嵐,正擰眉沉思。

    半晌,他搖了搖頭。

    琴邊站立的少年始終眼帘微闔,面無表情,即便站在滿目陽光里,五官依然叫人看不分明。

    秦安打了個響指。

    好像加密的機器被解鎖一般,聽到聲響的少年木然抬頭,眼裡單單只容得下秦安一人,於是挪步到他身邊先是牽起他一隻手,另一隻手在黑白鍵上按下兩組和弦,怯怯的,一觸即放。

    他們二人誰都沒注意到,游嵐那雙充滿多情、深邃而又魅惑的藍瞳中,多了一絲驚慌。

    作者有話要說:  抱拳致謝。

    ☆、第八章

    談城在舒倘輕柔的小提琴曲中醒來,睜眼的同時神魂就已經歸位。

    他抬眼看了看牆上掛著的塑料鍾,剛過六點,滿打滿算睡了不到三個小時。

    床頭柜上的日曆今天的日子被圈了紅。

    由於睡姿繃直僵硬,談城等了很久四肢才像是回了血,有了感覺,這才緩慢起身。

    趿著拖鞋,走到褪了色的紅漆桌邊,他拉開座椅縮在桌前,仰頭靠著椅背屏氣凝神。

    沒一會兒,青灰色的煙縷筆直升空,談城痴痴的望著天花板,左手跟著從音效不怎麼可觀的音響里流出的旋律,將拍子輕點在桌面。

    他已經很久沒有夢到自己的母親了。

    談城的母親叫白靈,人如其名,天生一副白淨水靈的模樣,是個讓同性嫉妒,異性迷戀的典型。

    自他記事以來,母親就是一個人,他從不逼問父親是誰,去了哪裡,但白靈也從不避諱和兒子談起這些,只用兩個字「跑了」,把父親這個角色本該有的慈目偉岸,從談城的生命里輕描淡寫的抹掉。

    我是你母親,我也可以是你父親。

    白靈纖細修長的手指叼著煙,穿著半透的吊帶蕾絲裙,站在鐵窗前的光亮里,轉身對談城這樣說。

    她是個文盲,也是個妓/女。

    毫無擔當的男人在離開時,留給她的是一老一小兩個男人。

    白靈避無可避,退無可退,與其用剩下的時間消磨恨與悔,不如用瘦弱的肩膀以身作則,教會唯一支撐她走下去的兒子如何撐起支離破碎的家。

    她做的,是一份乾淨純粹的體面活。勾引和糾纏是這個職業的座右銘,她卻從一而終,只講你情我願。

    從不魅人,從不插足,活的磊落又光明。

    談城上初中時,她花光所有積蓄從郊村搬來了崇明市以南的城鎮,打聽到價位適中的住所,安頓好家人後,又在隔壁街上租了家二十來平米的店鋪,花點小錢,精心布置成了「接待室」。

    她傲然接受所有人的唾棄與謾罵,卻一點沒妨礙讓談城在同齡人中腰板挺直,對他該有的開支從不含糊,母子倆愣是頂著可畏的人言,活的自我和痛快。

    但美麗終究會有隕落的那天。

    皮囊耗損,意志凌遲,長久的壓抑讓她在談城上初三時有了可怕而又自私的念頭。

    那天夜裡,久久未歸家的白靈打算抽完最後一支煙,給兒子買點他喜歡吃的茴香餡餃子。

    換好衣服剛要出店,少女的呼救聲突然傳進她耳畔,腳步登時一頓,邁出去的半隻腳立刻收了回來。

    拉開鐵窗前的紗簾,昏暗潮濕的巷口擠著一男一女,不用聽聲音,光從這二人的姿勢判斷,白靈就知道男人邪惡的目的。

    她不是個多事好事之人,可偏偏沒收住目光,瞥了女孩一眼。這一眼,成全了她早已根深蒂固的執念。

    女孩很漂亮,已然有了美人的雛形。她長得過分白淨水靈,那明明就是白靈年少時的清粹模樣。

    那時的她,對未來充滿虔誠的遐想與期望,從未想過會弄得滿身狼藉。

    她不願這個女孩和自己委身同路,這么小就失去了還能做夢的權利。

    於是,白靈用男人眼中最直觀的欲望,用年華落定前最後的婀娜與傾城,守護了女孩。

    在職業生涯唯一一次的強迫中,她結束了自己。

    直到爺爺住院昏迷前,談城才完整的知道這件事。從此,他記住了那個叫王海的男人,於是順藤摸瓜,他留在了王大忠——王海手下最得勢的小弟身邊,卻不知那人真實身份其實是王海的表弟。

    十八歲,屬於談城的成人禮,是一把刀和纏在手上的繃帶,以及早已隨著成長融入骨血的同歸於盡的覺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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