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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5:25:16 作者: 林與珊
    「想我沒。」

    「想你個鬼。」

    宛忱繞過他,把琴盒放在旁邊高台,徒手升高几公分譜架,從書包里掏出幾張面相枯黃,滿臉褶皺的樂譜在架子上擺好。

    「好歹也是要一起合演的嘛,為了配合默契,你每天得花點心思想念我和我的琴聲。」

    那人變戲法兒似的從兜里拿出一根棒棒糖,沒滋沒味的邊吃邊說。

    「秦安。」宛忱叫了他一聲。

    「到。」名叫秦安的男孩把水果糖從口腔左邊撥到右邊,認認真真的看著他。

    「錢包還不還我。」他說。

    秦安一愣,嬉皮笑臉的打趣,伸手把校服褲兜里的長款錢包拿出來遞給他:「開個玩笑,生氣啦?」

    「沒,你又不是開我玩笑。」宛忱順手接過,扔到書包里拉好拉鏈。

    「誰讓他們敢打劫我弟。」秦安挑了首小調隨意哼著,晃悠回鋼琴前摁下一組和弦:「昨天那人什麼反應?說來聽聽。」

    宛忱微微低頭,用下巴固定好琴身試了試音。他聽力並不出眾,但也高於樂團平均水平,音律間極細微的差別可能要聽個兩三遍才能勉強聽出些不同。

    專心致志拉完一首,被掌聲亂了興致,這才漫不經心的回答:「我還欠人三十塊錢。」

    「啥意思?我這玩笑還開出後續了?」秦安側身倚著鋼琴,長腿交叉站立,雙手抱在胸前揚起嘴角,口吻裡帶著驚奇和不可思議。

    宛忱懶得再跟他多費口舌,注意力重回樂譜上,下一曲開始前微闔眼帘,屏氣凝神。

    陽光透過窗戶爬滿琴身,從秦安的角度看過去,他的五官被蓋上了一層舒適的暖意。

    談城蹲在音樂附中門口,百無聊賴的在五指間來迴轉著煙包,直到現在他都覺得自己這個決定實在是有些,不,非常莫名其妙。

    昨天那個叫宛忱的人離開前也沒留個聯繫方式,談城忙到下午才想起來還有這麼個糟心的事,頓時就有點鬱悶。

    他倒不在意這三十塊錢,只是不想再和那人有任何交集,不知為何總會想起他那不經意一瞥的目光,乾淨的讓人心慌。

    之後便覺得在他面前做任何事渾身都不自在,可能是因為對方看上去是個體面人,通常在體面人眼中他們這幫混混會被自動劃撥到「異類」里,張口閉口全和錢掰扯不清。

    談城和其他人不同,他沒什麼心思往跟自己氣味不符的人堆里爬,寧願縮在同類人群中自力更生,自食其力。

    他其實想跟宛忱說,三十塊錢不用還了,但又覺得跟有錢人裝什麼大尾巴狼呢?可現在蹲在人學校門口又算怎麼回事,這不明擺著是來要錢的嗎?有誰會相信他是為了特意跟人說不用還錢才在這裡一等等到天都快黑了?

    路邊亮起了流螢似的霓虹,將談城的身影拉長,孤零零打在地上。

    他緩慢站起身回頭看了看陷在黑暗中的校園,突然想起昨天那個「新生」朝他十分不屑豎起中指的模樣,嘲諷的笑了出來。

    他覺得自己實在是太可笑了。

    明明那才是對待他們這種人該有的態度,而宛忱,也是「那些人」中的一員。

    談城用鼻子哼了一聲,踢開腳邊的石子,裹緊襯衫,把這座城市的煙火氣一股腦兒拋在腦後,屏蔽掉所有喧鬧的噪音,悶頭往家的方向走去。

    作者有話要說:  抱拳致謝。

    ☆、第四章

    昨天走這條路的時候,宛忱特意在腦海里記下幾個顯眼的標識,才不至於在錯綜複雜的巷子裡原地打轉,差不多和昨天花費相同的時間就走到了那間雜貨鋪門口。

    透過玻璃看見櫃檯後面坐著個人,手機橫放在手裡,一臉專注的在打遊戲。宛忱下意識以為他就是昨天的老闆,直接推門走了進去,一隻腳踏進門內才愣住了,裡面坐著兩個完全陌生的面孔,另外一人坐在靠門這側貼牆放置的凳子上,正瞪眼看他,滿臉不可置信的神情。

    這種地方出現高校生實屬罕見。

    迷之沉默縈繞在三人中間,半晌,櫃檯里的人才像回魂一樣得體的站起身,把靠坐的有些歪扭的薄外套往下拉了拉,擺出標準的迎賓笑容。

    「歡迎光臨。」

    「我……」

    宛忱盯著眼前這人,光顧著打量,一時卡殼,連個開頭也沒說出來。這人穿一身簡單運動服,頭髮染了灰色,有些長,雖未及肩卻也順著臉頰長到了下巴,不知道他是真的臉型消瘦還是頭髮襯得,有著高中女生非常嫉妒的瓜子臉,嘴唇紅里透粉,臉上是讓人看上去非常舒服的小米色,乾乾淨淨連顆痣都沒有,鼻樑高挺顯的五官一併跟著立體起來,乍一眼,有種雌雄莫辨的錯覺。

    聲音是個溫柔的男聲。

    「你……」那人調皮似的重複宛忱的話,還故意拖長了音。

    「我找……」

    找誰。

    宛忱皺了皺眉,沉思良久才發現並不是自己忘了那人的名字,而是壓根就沒問過。一時尷尬弄得他有些茫然,停頓半天才木訥的轉過頭似是想向另外那人求助。

    他看起來很有親和力,應該是個很好相處的人。

    那人立刻接收到信號:「歡迎光臨。」

    宛忱:「……」

    「我找老闆。」他幾不可聞的嘆了口氣,這么小的鋪子也用不著員工,於是大致猜測那人身份,隨口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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