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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5:15:55 作者: 畫星河
帶著滿心的牽掛,他的意識永久地陷入了黑沉。
林東明死了。
在軍營中,這樣一個底層士兵的死在上層將領眼中毫不起眼,一床爛蓆子一裹就拖出去扔了。
然而,也有一些與他同樣處境的底層士兵,眼中燃著仇恨的怒火。
那怒火越燒越旺,終於在三天後的夜裡爆發了。
外頭傳來喧譁時,燎原守將袁晨升正在床上與軍妓作樂,作為一軍守將,他自然是不能放著這種事不管,被擾了興致,他十分不悅,叫來親兵:
「去看看,外頭發生什麼事了!」
沒多久,親兵來回:
「稟將軍,有十幾個中下等兵,夜襲軍帳,殺了一個曾杖斃兩人的都頭,劫持了一個營指揮使,要求漲軍餉,已經被鎮壓下來了!那位營指揮使也救下了!」
袁晨升滿肚子火氣,道:
「簡直是膽大包天,竟敢以下犯上!先把這些叛逆吊起來,明早全軍集結,公開處以剮刑!」
這幾天因為城中糧價上漲,底層士兵非常不滿,都在鬧著要漲軍餉。
可這些泥腿子不想想,朝廷怎麼可能同意漲軍餉?
一般人不知道,他有戶部的親戚卻是一清二楚。
全國上下一百來萬軍隊,每年的軍餉開支高達三千五百多萬貫,而國庫稅收總共才三千八百多萬貫。糧食,鐵,布匹,草,等其餘稅收,也百分之八十以上都用於了軍需。
漲軍餉,拿什麼漲?
他才在陛下面前長了臉,自然不可能為了些底層兵丁去給陛下尋煩心事。
除了劉淵那個老匹夫,仗著軍功時常要這要那,他想這普天之下沒幾個邊關守將會傻到去向陛下提漲軍餉。
當然,要漲軍餉他也不算沒有辦法。
軍餉層層下發,一人伸手拿點,到了底層自然就不剩多少了。
只要他和他的手下們不拿,也是能漲一截的。
可是憑什麼呢,一條線上那麼多人都不出錢,偏要他來出這個血。
再說了,他上次花大價錢從郡王手中買來的軍功一報上去,等過了今年秋冬的防季,就可以調離燎原這個鬼地方了。他是傻了才臨走出血。
出了血沒有任何好處,反而給下一任留下難題,那不是憑白得罪人麼?
所以,諸多考量後,他便給底下的營指揮使下了令,叫他們儘管放權給都頭們,對於膽敢提出漲軍餉的,一定要狠狠懲罰,打死打殘不論,總得要殺雞儆猴,才能叫諸多底層兵丁閉嘴。
可現在看來,打軍棍也不管用了。竟然還有人敢劫持上官要挾!再這麼下去,是不是連軍需庫都敢搶了?
不來點雷霆手段,根本鎮不住這些人。
第二天一大早,他就將全軍集結起來。
整個燎原守軍,名義上是兩萬人,實際上只有一萬三。
原本他來的時候有一萬五,被他帶著去剿匪損失了兩千多,便只剩下這點家底了。
一萬三千人,集結起來便是人頭攢動的一大壩子。
十二個劫持上官的兵丁已經被吊了一夜,本就瘦弱的人,這一夜吊下來便跟去了半條命一樣,他們臉上到處是青紫,嘴裡還塞著破布,根本說不出來話。
袁晨升聲色俱厲地對下頭的士兵們道:
「這十二人,昨夜殺害上官劫持營指揮使,以下犯上形同叛逆,依軍法當處死罪!」
「為給各位敲個警鐘,本將軍將對他們施以剮刑,其他人給我好好睜大眼睛看清楚,鬧事的就是這個下場!不怕死的,你們儘管來!」
剮刑!
底下的萬千士兵頓時鴉雀無聲,甚至有些人臉色慘白。
哪怕他們也是上過戰場的人,面對這殘酷的刑罰,也依然噤若寒蟬。
正在此時,一個三十出頭的營指揮使站了出來,他拱了拱手,毅然道:
「將軍!這十二人,雖然殺害劫持上官確實不該,卻是因為城中物價飛漲,日子著實過不下去,漲軍餉申訴無門,這才做下錯事,其情可憫,請將軍從輕發落!」
他這話一出,便引起了底下將士們的共鳴,不少人跟著喊:
「其情可憫,請將軍從輕發落!」
袁晨升眯眼看著這位叫做夏金良的營指揮使,這人一向有些不合群,別人都拿的好處他不拿,還借錢給手下士兵,他手下的幾個都頭都暗自不滿。
他自己倒是在底層兵丁里樹立了個好名聲。
而現在,竟然是踩著他這個將軍的臉刷名望來了!
「夏指揮使,軍法不容情,若都是像你一樣耳根子軟,軍營如何立得起規矩,將領們又如何治軍?」
其餘指揮使里,也有人出來指責夏金良:
「將軍說的有理,無規矩不成方圓,夏指揮使你這是公然破壞軍紀!」
「有理,不好好懲治叛逆,便是對其餘安分守己士兵的不公平!」
夏金良趕緊道:
「將軍,屬下絕無此意,只是……」
話沒說完,便被袁晨升打斷:
「夏指揮使,你若是再說,本將軍便只當你是在踐踏軍紀,徇私枉法!」
如此嚴重的指責,讓夏金良不得不閉嘴。
袁晨升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喝道:
「行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