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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5:15:55 作者: 畫星河
    他聽出那是大女兒的聲音,下意識要往聲音傳來的方向衝過去保護她們:

    「堯姜!」

    卻被押解的禁軍拖了回來,一腳踹在腿彎上,喝罵道:

    「急什麼急,待會兒就輪到你了!」

    然後一把將他推進牢房裡,哐當鎖上了牢門。

    隔著幾間牢房的距離,聽著女兒們被刺字時發出的慘叫,周如植心如刀割。

    女兒家的臉面何其重要,可他的女兒妻子此刻臉上額頭上都要被刺字,這幾乎等於毀容。她們會是何等驚恐痛苦!

    他瘋了一般地衝到牢門邊叫喊,可除了換來看守禁軍的一頓鞭子,卻是什麼作用也起不到。

    後來他也被刺了字,經過一番掙扎後,他整個人脫了力,只能虛軟地倒在牢房的乾草上,雙眼無神地盯著牢門。

    想到即將到來的囈樺流配生活,他的一顆心更是沉到了谷底。

    因為他深知,他們一家的苦難才剛剛開始。

    作為官員,他精通律法,自然也知道刺配充軍後到底是過的什麼樣的日子。

    男犯被押解到邊疆後,便充作軍奴,平日裡做最苦最累的活兒,等到了打仗的時候,便會被趕到最前線去做第一波衝鋒的炮灰。

    而充軍的女眷更加悽慘,她們白日是軍營中做灑掃縫補等雜事的僕婦,在軍營允許士兵去找營妓的夜晚,便充當軍妓。

    許多被流配的官家女眷都不堪受辱選擇了自盡。

    他的愛妻,他的女兒們也即將遭受這樣的□□……

    不知道什麼時候在筋疲力盡中合上了眼睛。半夢半醒間,他卻被女兒們的驚恐的哭喊聲驚醒。

    「娘!」

    「娘!」

    「你醒醒!娘你醒醒!」

    「娘,你不要拋下女兒!」

    睡著的守衛們也被驚醒過來,紛紛往那間牢房裡趕過去。

    周如植的一顆心被狠狠攥住:

    「瑾娘!瑾娘!你怎麼了?」

    可是他沒有聽到心愛妻子的回應,他只好喊女兒:

    「姜兒,珠兒,你們娘怎麼了?」

    小女兒大聲哭喊著告訴他:

    「爹……爹,娘她上吊自盡了!」

    周如植如遭雷擊。

    瑾娘死了……

    一瞬間他覺得這完全是一場噩夢,他明明好好地當著官,嬌妻愛女幸福美滿,他心愛的妻子怎麼會死了?

    沒過多久,守衛們便在他兩個女兒的哭聲中抬著梁氏的屍體出來了,路過他的牢門時,周如植才如夢初醒,瘋了一般地試圖伸出手臂去拉。

    他好運地抓住了其中一個禁軍的袍角。

    「瑾娘!」

    「瑾娘!」

    周如植撕心裂肺地喊著妻子的名字,懇求著兩個抬屍體的禁軍讓他看看妻子,卻只換來對方無情的一鞭子。

    眼看著兩個禁軍抬走妻子的屍體,他卻是什麼也做不了。

    這一瞬間,周如植才是真的覺得天塌了。

    他雖然出身官宦之家,卻是底層小官,家境寒酸。

    妻子當時是當朝四品大員之女,明明是那麼嬌弱又養尊處優的人,卻從未對他和他家透露出過一絲嫌棄。

    兩人感情越來越濃,琴瑟和鳴,天天說不完的話。她為他生下兩個女兒,陪著他遠赴貧瘠之地赴任,任由他把府中雅致的花園開闢成菜園子做試驗,條件再艱苦,也沒有絲毫的抱怨。

    他一直覺得,自己是如此受上天厚愛,才會有這樣賢惠又美麗的妻子。

    當朝四品及以上的官員,其妻可得誥命。

    從很早開始,他便在心中暗自發誓,一定要為她掙得誥命,讓她風風光光。

    可那一天沒有來,等來的卻是他被皇帝降罪,連累妻女一起受辱吃苦。

    瑾娘她飽讀詩書,必定也知道被充軍後將會面臨什麼。她出身清流之家,如何能容忍自身遭受如此侮辱還苟活。

    他明白她的選擇,可他無法接受失去她的事實!

    更無法原諒自己,讓她被自己牽連,如此飽受驚恐折辱而死!

    若他沒有上那一道摺子,他的全家根本不會遭受這樣的滅頂之災。

    他完全錯估了那位高高在上的帝王的肚量!

    周如植雙眼赤紅,痛苦地錘著地,只恨不得自裁謝罪。

    可他知道自己不能,他還有兩個女兒。

    若連他也死了,兩個女兒要怎麼辦?

    她們一個十三歲,一個才十五歲,花一樣的年紀,人生才剛剛開始。

    沒有了父親,她們便是任何一點依靠都沒有了。

    不知道什麼時候到了早上,衙役來給牢房裡送飯。

    周如植強迫自己振作起來,他叫住衙役,讓他給牢頭帶個話,讓牢頭來見自己。

    他對那牢頭有恩。

    他想拜託對方一件事。

    牢頭侯三很快來了,周如植撲通一聲跪在地上,乞求道:

    「侯三,能不能拜託你一件事,我夫人昨晚自盡了,遺體被禁軍抬走了,你……能不能去找到她的遺體,幫我掩埋一下。無須多繁複,只要能入土為安,立個木碑就行了!」

    侯三隔著牢門趕緊扶起他:

    「大人不必如此,小的立刻就去辦!」

    侯三匆匆而去,過了好幾個時辰才回來,走過來的時候卻是十分難以啟齒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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