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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5:13:52 作者: 碧雲天
對於這個兒子,仟秋白一直都很內疚,他帶著更加慈愛的笑容走了過去,和煦的說道,「召陵,這麼晚了還過來?可是吃過晚飯了?」
仟召陵穿著一件石青色的湖綢直裰,身材高瘦挺拔,眉目英挺,和仟秋白頗為相似,但是眉宇間卻是多了幾分讀書人的矜貴和孤傲,說道,「小侄用過飯了。」
這一句小侄讓仟秋白心裡火辣辣的疼著,好不容易才維持著臉上的笑容,說道,「那可是找我有事?」他想這會兒能在這裡堵著他,必然是有事。
仟召陵點了點頭,從懷裡拿了一個荷包出來,「聽說夕瑤妹妹快生了,這是我從法源寺求來的平安符,還請叔叔帶給妹妹。」
仟 秋白驚異的說道,「可是那個需要徒步上山,在清晨朝陽露頭之前到達才能拿到平安符的法源寺?」法源寺的並沒有護國寺那般出名,更是地處偏僻,離京都得有半 天馬車的路程,但是那邊主持的平安符非常靈驗,須得徒步上山,那台階就幾千,等著爬上去可就得好幾個時辰,最苛刻的是必須要太陽出來之前,方才能顯示其誠 意,求一平安符。所以一直有個說法,求心安的人去護國寺,求誠心的去法源寺。
仟召陵似乎有點不自在,別開臉說道,「小侄去的延慶山上法源寺。」
「就是那家法源寺,你嬸娘……,嬸娘一直說要去,只是我總是沒空,讓她一個人又擔心,這才拖到現在,結果讓你給求來了。」仟秋白很是驚喜,顧不得兩個人早就是叔侄關係,上前就攬住仟召陵的肩膀說道,「你妹妹看到了肯定會很高興,她上次還念叨過你,說是想見一見。」
仟召陵不動聲色的避開仟秋白,退了一步說道,「既然平安符送到了,小侄就告退了。」
仟秋白看著仟召陵疏離的神色,心中落寞,卻是強撐著笑容說道,「我聽說你現在整日的閉門讀書,也不知道出去走一走。」仟秋白說道這裡,對侍從說道,「把我那包袱拿過來。」
等 侍從拿了包袱過來,仟秋白從裡面拿了好幾個瓷瓶,說道,「這是咱家裡的秘制的養榮丸,我又改了改方子,對健體補身是極好的,你拿著,還有這個是清腦丸,你 讀書讀難受了就吃一粒,還有這是清風丸,稍微有點頭疼腦熱的不必熬湯藥喝,先吃著一粒,輕微的症狀就能減輕,還有這是……」仟秋白如數家珍的說了一堆,那 包袱里大到和貢棗一般大的,小到和蓮子米一般大的,應有盡有。
仟召陵猶豫了下,目光深沉,最後還是接過,說道,「多謝叔父。」說完便是頭也不回的走了,仟秋白看了好一會兒,直到人影都看不見了這才嘆了一口氣,這藥丸子他都準備許久了,結果今天總算是找到了機會。
☆、第61章
仟召陵回到了僅隔的一堵牆的東府,過年的時候他就回到了家裡,畢竟一直住在二伯家裡也不合適。
剛剛走到門口就看到一輛馬車停了下來,侍從跳下馬來扶著頗有些醉意的仟秋紅下來。
「父親。」仟召陵對著仟秋紅說道。
仟秋紅醉眼迷離,等著看清了是誰,眼睛裡滿是笑意,說道,「是召陵啊,過來。」
仟召陵眉頭皺起,最後還是走了過去扶著仟秋紅,剛一走進,仟秋紅身上的脂粉味參雜著酒味一下子撲入鼻腔中,令他有些作嘔,他強忍著才沒有失態,一邊走一邊說道,「最近父親的應酬好像多了些。」
仟 秋紅見仟召陵如修竹一般挺拔的身形,英俊的面目,很是歡喜,說道,「呵呵,你父也是在翰林做呆了十幾年了,總是有些朋友要應對。」說道這裡使勁兒的拍了拍 仟召陵的肩膀說道,「我把你的文章拿給那些翰林院的老編修看了,他們都誇讚你了,說你寫的好,這一次秋闈必中無疑。」
「多謝父親教誨。」仟召陵扶著仟秋紅,臉上一點起伏都沒有,似乎仟秋紅說的不過是跟自己無關的事情一般。
仟秋紅見了,忍不住輕皺眉頭,說道,「你這孩子什麼都好,就是有一點,太過於嚴於律己了,其實偶爾放鬆下,也不是壞事,一張一弛才是根本,別是熬壞了身子。」
仟召陵低頭聽著,點頭說道,「是,父親。」
仟 秋紅說了半天也不見仟召陵熱烈回應,不過像是木頭一般的應答,頗覺得無趣,說道,「你這孩子要是有你弟弟一半的活潑就好了。」說道這裡正好看到二兒子仟豐 城走了過來,見到他就笑著說道,「爹,你回來了!」只是他的目光掃過仟召陵的時候,目光中帶著不屑,不冷不熱的說道,「大哥。」
千秋紅覺得這就是親疏有別,仟召陵總是一口一個父親,態度恭敬有加,仟豐城卻是滿臉堆笑的,很是隨意的喊爹。
不過,仟秋紅今天的心情顯然很好,似乎根本就沒有注意到仟豐城穿著一件非常花俏的紅錦緞的長袍,用緙絲做的絲絛上繫著不下五六種的香囊,手上還拿了一把摺扇,一派風流貴公子的模樣和仟秋紅心目中清高的讀書人形象一點都不相符。
仟召陵卻是皺著眉頭看著他的裝束,說道,「二弟,你這打扮是要去哪裡?」
到了這會兒千秋紅才看到仟豐城的打扮,只覺得一口氣差點沒喘上來,說道,「你這是穿的是什麼?」他想起上次從東大街的風月樓來收欠銀,說是玩她們姑娘的錢沒給,氣的他差點沒暈過去。
仟豐城撇了撇嘴說道,「衣服啊,難道還光著不成。」
「你和逆子!你是不是又要出去鬼混?」千秋紅被仟豐城這種無所謂的態度給激怒,對著一旁的侍從說道,「去給我拿家法來,今天我要好好教訓這個忤逆我的逆子。」
那侍從不僅去拿了家法,還連帶的帶來了一臉驚恐的厲氏和小女兒仟絲茗,這下可好,一家人都齊全了。
厲氏人還沒過來就哭道,「老爺,豐城可是我的命根子,老爺這是要幹什麼?」說完就奪過那侍從手上的竹棍,說道,「老爺,你要打就打我好了,索性我把我們母子都打死,你也就心裡痛快了,反正……你心裡只有你的好兒子召陵。」
千秋紅青筋暴起,對著厲氏說道,「無知的蠢婦!都是你養的好兒子,整日的在外面跟那些狐朋狗友胡吃海喝的,不思進取,你看看他這是什麼打扮?怪不得你整日跟我說什麼家裡的銀子不夠使了,這樣任他拿著銀子出去糟蹋,能夠花?」
厲氏在這大庭廣眾之下,還是在仟召陵的面前這般被說,只覺得臉上都擱不住了,嘴裡卻只能說道,「老爺息怒啊,息怒啊。」
「滾開!」仟秋紅甩開厲氏,厲氏一個措手不及就跌坐在地上。
仟豐城立時就走過去扶著厲氏,對著千秋紅說道,「爹,有怒氣你朝著我發,對著我娘算什麼事?」
「你這逆子!」仟秋紅被仟豐城這種態度激怒,拿著竹棍就對著他使勁兒的打了過去,仟豐城剛開始還挨了一下,後面就跳了起來,不管不顧的跑了起來,說道,「爹,你真要打死我?我死了可就沒人給你送終了。」
仟召陵冷眼看著眼前的場景不說話,仟絲茗哭哭啼啼的走了過去,拽著仟召陵的手臂說道,「大哥,你怎麼不勸勸父親,反而像是一個外人一般……」
「外人?」
「可不就是,如果哥哥是你嫡親弟弟你也這般不管不顧?」
仟召陵卻是帶著幾分凌厲說道,「我倒是不知道了,二弟不在家讀書就算了,整日的在外尋花問柳,小小年紀卻是欠了風月樓的嫖資,還得別人上門來討,把家裡臉面都丟盡了,要不是那風月樓的人只想收帳不想惹出其他事情來,一直守口如瓶,咱家的名聲還不知道怎麼樣。」
仟絲茗畢竟是女子,聽到嫖資兩個字,只覺得臉上火辣辣的。
仟召陵繼續說道,「出了那樣的事情母親不約束二弟就算了,竟然這般護著,多少百年之家最後都毀在子弟的縱容上,你卻覺得父親做的不對?」
仟絲茗被仟召陵的話給堵住,什麼話都講不出來,哥哥仟豐城頑劣她是知道的,但是以前只覺得不過是在外面貪玩而已,誰曾想,竟然是在外嫖娼?
仟 召陵又說道,「得虧二弟不是我嫡親弟弟,要他是我嫡親弟弟,我這會兒就把他打的下不來床。」正因為仟豐城和他非一母同胞兄弟,所以仟召陵很多話都不好說, 只是上次風月樓事之後仟召陵就覺得不能在這麼縱容他了,即使剛才父親仟秋紅不發難,他也不會讓仟豐城這般出去。
仟絲茗見仟召陵神態嚇的立時就低頭不敢吭聲了,她也不知道怎麼回事,總覺得仟召陵訓人的時候竟然比爹爹還嚇人。
這邊仟召陵和仟絲茗說話的時候,那邊已經開打了,仟豐城被捆在板凳上,厲氏跪在一旁抽泣著,似乎要暈過去,千秋紅拿著竹棍就使勁兒打。
仟秋紅向來溺愛這個小兒子,雖然心裡知道他這番下去終是要毀了,但是打了不過幾下就見兒子臉上都上汗水,疼的要暈死過去的樣子,那抓著竹棍的手高高舉起,怎麼也落不下來。
仟召陵見了,幾步上前,抓著仟秋紅的手說道,「父親累了,讓兒子來吧。」
仟豐城本以為能躲過去,結果看到仟召陵竟然要代替父親執行家法,氣的要暈過去,臉紅脖子粗的喊道,「仟召陵,你這個偽君子,我就知道你早就看我不順眼了,不就是覺得我爹疼我不疼你,有種你打死我好了。」
仟召陵紋絲不動,高高舉起竹棍,在狠狠的打下來,只聽啪啪的聲音響起,仟豐城疼的呲牙咧嘴,剛才千秋紅打歸打,但是卻也沒有下這麼狠的心,這會兒別說是厲氏了,就是仟秋紅也不忍心的別過臉。
「救命啊,仟召陵要打死人了!」
仟秋紅看不過眼,終於忍不住對著仟召陵說道,「召陵,你看……」
仟召陵抬頭,面色平靜的對著千秋紅說道,「父親說不打就不打,只不過若是他日弟弟做了敗壞家風的事情,直接把弟弟逐出家裡如何?」
仟 秋紅愣住,又見仟召陵略帶幾分苦心的說道,「父親,多少百年之家毀在縱容子弟上,更何況弟弟天資不差,就是過於頑劣而已,缺少的不過是教條,父親這般於心 不忍,難道要讓家裡出第二個何在年。」何在年是平陽侯的獨子,因為太過疼愛,縱容的不成,最後竟然掠了在京都外靜音齋上香的大理寺卿的女兒,那女子也是剛 烈,受了辱之後直接撞死在平陽侯家門口的石獅子上,平陽侯因為教子無方被削去侯位,百年的家業就這樣毀於一旦,自此大家就習慣性用何在年來比喻縱容孩子而 毀了家業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