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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5:13:52 作者: 碧雲天
    門房那邊早就給他套好了馬車,二房的馬車雖然不及東府大房的品階高,畢竟一個是官宦之家,一個是醫戶之家,但是這馬卻是通體雪白,不帶一絲雜色的駿馬,馬車裡面更是豪華的很,茶具,坐墊,迎枕,一應俱全。

    小莫忍不住嘖嘖稱奇,說道,「都說二房有錢,還真是……,大少爺,這可比在東府里用的好多了。」

    仟召陵看著蔥綠雙繡花卉糙蟲的緙絲帘子晃晃蕩盪的,偶爾能看到外面街景的繁華,默了一會兒說道,「仟家是御賜的名醫,盛名在外,京都的藥鋪不過三家,卻是一藥難求,根基深厚,自然不是父親一個翰林的俸祿能相比的。」仟召陵說的父親自然是千秋紅。

    仟召陵想著自己小時候,整天看著父親鼓搗藥材,滿屋子都是藥味,還曾經以為,自己也會和父親一般,最後成為繼承仟家醫藥的大夫,結果命運卻是這般奇特,讓他走上了讀書這一個根本就沒有想過的道路。

    小莫可惜的說道,「雖說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但是這做郎中是為了懸壺濟世,也是一件良善之事,只可惜到了這會兒二房這般好的醫術卻是無人傳承……,以前還有二小姐可以招婿進門繼承家業,現在二小姐可是進了宮,二房這以後可怎麼辦?」

    仟召陵敲了敲案桌沒有說話。

    他還記得想當年他還在家裡看醫書,想著妹妹這幾天咳嗽是不是該配點藥吃,父親給他看的本糙綱目也看的七七八八了,要不要換皇帝內經來看?

    結果母親唐氏卻突然闖了進來,死死的抱著他不肯放手,哭著對父親仟秋白說道,「這是我的命根子,我是怎麼生下他的?想要過繼?門都沒有!」

    父 親仟秋白低著頭,暗啞的說道,「可是母親上次已經喝過藥了,要不是救得及時……,這次母親還說要是再不同意就要吊死在家裡的房樑上。她說的到就做得出來, 你也知道母親一直對哥哥能考上進士的事情很是自豪,母親出身書香世家,雖然不得已委身到咱家裡來,但是做夢都想著家裡出個讀書人,不然也不會花了二萬兩的 銀子把哥哥的戶籍過繼到了叔爺爺家裡。」

    唐氏恨恨的說道,「什么叔爺爺,不知道什麼八輩子打不著的關係,說要買個戶籍就屁顛顛的 跑過來,說只要二萬兩的銀子,這是少的數目嗎?這些銀子都可以買下東大街兩個好鋪子了,按道理這話不應該我來說,但是大伯自從讀書開始,都是夫君你來支撐 著家裡,大伯一會兒說要去應酬,過幾天又要買那古硯台,花錢如水,這都不是從咱家裡的藥房裡出?」

    仟秋白很是尷尬,說道,「娘子,這不都是為了我們仟家。」

    唐氏內斂的性子,還是第一次說起對家裡的不滿,聽了仟秋白的話,轉過頭看是掉眼淚,「夫君你是知道我的,這些我都不在乎,我就是捨不得召陵,送他走,就跟割了我的肉一樣。」

    仟秋白躊躇了下說道,「其實娘說的也是有些道理,總歸跟著哥哥讀書要比當個太醫……」仟秋白又想起老太太苦口婆心的說道,你還年輕,還可以再生,但是你哥哥那邊怎麼辦?難道就讓你哥哥絕了戶?

    「住嘴!」唐氏就像是炸了毛的刺蝟一樣跳起來喊道,「召陵才幾歲啊,你忍心?」

    仟秋白愧疚的低著頭,不自覺地紅了眼圈,「你當我就捨得。」仟秋白在後宮裡行醫,看多了白眼,自然就是羨慕的走仕途的道路來,只是這話卻不敢對唐氏說。

    兩個人各自難過,屋內氣氛壓抑而沉默,仟召陵有些莫名,問道,「爹娘,出了什麼事?」結果話還沒說完就聽到小丫鬟跑過來,「不好了,老夫人自縊了。」

    仟秋白嚇的臉色慘白,唐氏也差點暈了過去,悲鳴的說道,「這是要拿孝字逼死我們呢,有這樣的親娘嗎!」

    仟召陵心裡咯噔一下的,總覺得有些什麼東西不一樣了。

    再後來他就被大伯帶走了,大伯威嚴的跟他說,以後他就是他的父親,而他的生父則成了叔叔。

    妹妹也成了堂妹。

    一路上車內氣氛有些壓抑,小莫說完就後悔了,覺得自己可真是多嘴,大少爺雖然過繼到了東府大房的名下,但是心裡又怎麼會忘記生母,生父?

    「我自有想法。」等著快下馬車的時候小莫聽到了仟召陵沉穩的音調。

    不知道為什麼,小莫聽著仟召陵這話竟然前所未有的心安,他知道他家少爺是怎麼樣的人,輕易不肯說話,但是一旦說出來,那就言出必行。

    風牌樓是東大街有名的酒樓,特別是一道烤辱豬簡直就是盛名在外,仟召陵下了馬車就上了樓,一個穿著蔥綠色衣服的小廝迎了過來,笑著說道,「是仟公子吧?我家少爺在晴風軒等著你呢。」

    晴風軒是風牌樓的雅間名,靠著街道,布置雅致,價格昂貴不說,經常還滿員,不預定根本不就用不了。

    伍泉今天穿著一件石青色的團花錦繡長袍,腰上別著玉帶,腳上踏著雲靴,一改之前冷硬的侍衛司打扮,一派貴公子的派頭。

    他慡朗的拍了拍仟召陵的肩膀,笑著說道,「你可算來了。」隨即指著身旁一個身材高瘦,面容精緻的男子說道,「這是拱衛司的鄧大人,鄧啟全。」

    任是仟召陵性子穩重,看到讓整個京都的人都聞之色變的拱衛司鄧啟全,也不自覺的多看了兩眼,顯然這個人跟傳聞完全不一樣,傳聞里拱衛司指揮使鄧啟全是一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頭,身高九尺,瞪著牛眼的壯漢,而眼前的這個人卻是精緻清俊的猶如一個士族的貴公子一般。

    拱衛司歷來直接受命於皇帝,查案時候有先暫後奏的特權,可以說是如同曾經錦衣衛一般的存在。

    鄧啟全笑吟吟的看著伍泉說道,「久聞大名,今日終於得以相見,幸會。」

    仟召陵見鄧啟全雖然在笑,但是那笑意卻未達眼底,知道這個人並不像外貌那般好親近,說道,「鄧大人,幸會。」

    伍泉看似粗狂,但其實是個膽大心細之人,說話更是熱烈不失分寸,說了幾個趣聞就活躍了氣氛,讓鄧啟全和仟召陵很快就熟悉了起來。

    鄧啟全這個人看著笑吟吟的,實則渾身卻散發著生人勿進的冰冷氣息,讓人分外感覺詭異,等著菜過三巡,眾人也都飲了些酒,頗有點醉意,鄧啟全對著仟召陵說道,「仟兄剛來京都可能沒有聽說過一個人,他姓烏,名澤,是禮部尚書。」

    仟召陵抬頭看著鄧啟全,他知道這伍泉難得沐休不可能無事叫自己過來,恐怕就是在指這件事,果然他聽到鄧啟全繼續說道,「這個人仗著身後有人,公然賣官,外放的一個知府就是二十萬兩的銀子,縣官是十萬兩。」

    伍泉恨恨的捏著捏著筷子說,嚴重閃過嫌惡之色,道,「早晚要惡懲這人。」

    鄧啟全卻笑吟吟的喝了一杯茶水,說道,「不急,會有這一天的。」語氣里很是有種自信,說完別有所指的看了眼仟召陵,說道,「現如今今上只是分身乏術,不過一旦開始整治起來……仟兄,你看那些買官之人的下場會如何?」

    回去的路上,仟召陵覺得自己如同行走夜色中一般,只覺得眼前一片漆黑,什麼都看不清,好一會兒等著快到了門口,仟召陵卻突然對小莫說道,「去東府。」

    小莫嚇了一跳,剛才從風牌樓出來,仟召陵就一直沉著臉不說話,心事重重的樣子,這會兒突然說話卻是嚇到了他了。

    「去東府?」小莫反問道 。

    「現在,馬上去。」仟召陵冷然的說道,小莫還是第一次看到仟召陵這般凝重的神色,趕忙叫車夫改了道,去了左邊的東府。

    仟召陵進了東府就直接去了大夫人厲氏的屋裡,厲氏這會兒正跟小女兒仟絲茗說話,看到仟召陵很是突然。

    回過神的厲氏頗有些譏諷的說道,「大少爺這會兒捨得回來了?」厲氏身後的仟絲茗卻是帶著好奇打量著這個據說從小過繼過來的哥哥,只見他膚色白皙,細長的眼睛,身材高瘦,身上自帶一股冷清的氣息。

    仟召陵卻沒有閒心跟厲氏說這些話,問道,「母親前幾日是不是從二房帳房裡支了五萬兩的銀子?」

    厲氏以為仟召陵是來要錢的,臉色通紅,說道,「瞧瞧你說的什麼話,我養你這般大,就讓你讓這般跟母親說話的?讀的那些聖賢書都讀到狗肚子裡去了?」

    二房這幾年一直補貼大房的事情,大家都心知肚明,一個翰林的年俸不過三百石,又怎麼能讓大房過這種上體面的生活,但是二房卻不一樣,繼承了家業,仟家世代名醫,盛名在外,幾味秘藥更是供不應求,根基深厚。

    仟召陵不為所動,說道,「那就是了,父親回來了嗎?」

    「他在書房……,你問這個做什麼。」厲氏見仟召陵站在對面,穩如泰山一般,氣勢就減了幾分,心虛的說道。

    仟召陵匆匆的說了一句,「母親,我去找父親有急事。」說完便是大步的往外走,只是走著走著突然停了下來,回頭問道,「雪絨妹妹今年是不是嫁到了大理寺卿李大人的家裡?那位李大人的娘家弟弟姓烏是不是?」厲雪絨是厲氏的娘家侄女。

    厲氏驚異,問道,「你怎麼知道的?」

    仟召陵眼神冰冷,頭也不回的朝著書房而去。

    ***

    南巡的日子定在了七月底,仟夕瑤算了算時間,正是秋天天氣涼慡的時候,也是選了好日子,隨著南巡日子的臨近,後宮女子們個個都翹首等著隨行嬪妃的名單。

    皇帝登基二年半,一直無子,這會兒誰要是誕下龍子那就是一步升天了,可是皇帝不在宮裡那怎麼生啊?所以削尖了腦袋都要湊上去,興許回來的時候就懷上了呢。

    仟夕瑤自從那天見到皇帝之後又有二十多天都沒有見過人了,據萬福說還在忙呢,仟夕瑤這次卻沒有前面那麼淡定了,因為她也想跟著去南巡,但是顯然皇帝一直都沒說會不會帶她去。

    她想了想就把萬福叫了過來問道,「萬公公,你說陛下喜歡什麼?」因為萬福是皇帝賞的人,所以仟夕瑤就這麼客氣的叫著。

    現在這會兒仟夕瑤就是打算討好皇帝,誰叫她這麼想跟著去南巡,難得遇到一次公費旅遊,可是一定要爭取到啊。

    萬福本來蔫蔫的,聽了仟夕瑤這話立馬來了精神,就差熱淚盈眶了,心想,這珍嬪終於開竅了?知道要討皇帝的喜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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