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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5:03:23 作者: 天行有道
郁宛心說這有什麼好顧慮的, 長久以來皇帝都對富察氏態度隆重, 富察家的子弟待遇更是堪比皇子, 怕是新帝早就想抓住機會公報私仇了——嫉妒乃人之常情, 何況富察氏這些年屢屢與皇室宗親聯姻, 其勢力盤根錯節,若不趁熱削弱權柄,來日恐怕將有大麻煩。
一朝天子一朝臣,老練如乾隆,自然很清楚在他去後妻族將落到什麼下場。
郁宛道:「所幸和敬公主不曾親見,否則只怕還有得鬧呢。」
三年前和敬已在宗人府逝世,作為孝賢皇后唯一的骨血,乾隆對她自是十分歉疚,沒教好女兒,同樣也有他的責任。
但正如郁宛所說,與其讓和敬看著富察氏日漸落魄,還不如早早離開,好歹她見證的是母家最後的輝煌——至於再下面的人,畢竟是隔了輩的,乾隆縱有感情,也不過唏噓兩句罷了。
郁宛對朝政不感興趣,只安心沉迷養生,以前她本是個懶散糙女,如今年歲越大卻愈發精緻起來,讓杜子騰給她調配四神湯,每日晚飯後喝上一碗,早睡早起,雞鳴時起來做操,午膳後必得小憩,雷打不動,連小鈕祜祿氏等人亦跟著有樣學樣,雖不曾見返老還童,精氣神可的確好多了。
次年二月初七,孝淑睿皇后崩逝,新帝奏請太上皇,欲令貴妃鈕祜祿氏繼位中宮,先冊封皇貴妃,待二十七個月除服之後再冊為皇后——想是仿照那拉氏當初舊例。
鈕祜祿氏是個溫婉而聰慧的女子,雖然接了鳳印,卻並不敢自專,倒願意來求郁宛指點,郁宛自是以年邁為由推辭了。她並無野心,權欲也沒膨脹到要籠罩下一代的地步,何必幹這些招人恨的事呢?
何況鈕祜祿氏並非業務不嫻熟,特特地來郁宛跟前表明態度,一則是為了謙虛,二則也是更好地占據大義名分罷了——省得外頭以為她操之過急,迫切地踩著前皇后的屍骨往上爬。
繼室難為,那拉氏的名號如今雖為皇城禁忌,但也給後人留下了前車之鑑,她不能不警惕。
照郁宛看鈕祜祿氏實在多慮了,乾隆那樣詆毀那拉氏,固然有性情不合的因素,可也因為有個內外兼修的前皇后做參照,他畢竟是個多情的男子,雖然有自誇的成分,心腸偶爾還是挺柔軟的——嘉慶則純粹是個冷血動物,泥胎木塑一般,只會循規蹈矩辦事。固然鈕祜祿氏征服不了他的心,可只要她拿得住不出錯,這後位便是穩若泰山。
從郁宛掌握的史料來看,這位年輕的皇后娘娘做得很不錯,不但遊刃有餘,甚至還能克制一己私慾——嘉慶死得突然,來不及擬定繼承人,是鈕祜祿氏幫忙穩固了大局,扶持原配留下的孩子登基,她自己生的反而退後一射之地,僅從此事便可知道,鈕祜祿氏是很有道德的,當然是古人眼中的道德。
當然照郁宛的意見,鈕祜祿氏日後要是自私點反而更好,相比起嘉慶的中庸,他兒子道光作為皇帝就實在有些不稱職了,不但對外窩囊,對後宮嬪妃都十分刻薄寡恩——換一換沒準更好。
但,道光對繼母倒是沒話說的,體貼入微,待遇更是獨一份,繼母死後不久他自己也嗝屁了,在郁宛這個愛好八卦的人眼裡,生生能腦補出一場盪氣迴腸的小媽文學。
十月頒金節後,宮中忽聞走水之耗,郁宛深夜被吵鬧驚醒,方知是乾清宮、交泰殿兩處失火了,好在慈寧宮壽康宮一帶都無恙——自從那年九州清晏走水之後,郁宛便留了個心眼,規定在廚房、臥房、迴廊這幾處都各備桶清水,以便發現火勢不對能及時撲滅。
可見她居安思危派上了大用場。
郁宛鬆口氣,隨手一摸枕邊,卻發現空空蕩蕩,本該躺著的人影竟不知所蹤,心裡便是一驚,難道太上皇竟出事了?
找小桂子來問,方知乾隆帶人去了乾清宮,郁宛心說這也是個愛作死的,好端端的作甚以身犯險,不看看那把老骨頭,隨便一塊磚都能給壓折了,夠會添亂!
正要派侍從前去找尋,卻見王進保一行已氣喘吁吁回來了,滿面油汗,情狀實在狼狽。
乾隆倒是好整以暇還在檢查。
郁宛忍不住道:「什麼了不得的東西,萬歲爺您還得赴湯蹈火?」
乾隆揚揚手,一副捲軸應手而落,卻是郁宛畫像——這幾十年來,乾隆幾乎每年生辰都要請畫師來作畫,或單人肖像,或兩人並立,姿態也是不一而足,但幅幅都栩栩如生。
那是他們共同生活的見證。
郁宛應該感動的,沒想到皇帝會這樣在意日常瑣碎的點滴,奈何她實在覺得有些犯蠢。
郁宛很不合時宜地提醒道:「萬歲爺,咱這些畫都是有摹本的。」
吳惟庸多精明啊,早就防著此類意外,故而回回描摹的畫作都會命徒弟再復刻一份,留在他那兒存檔——燒了便燒了,再要一份又有何難?
乾隆這樣作秀似的,讓她瞧著未免有些啼笑皆非。
眼看老男人眉毛擰起,白鬍子也飄了起來,郁宛心知這人生氣了,趕緊說道:「能救回來自然最好,徒弟哪趕得上師傅?萬歲爺您真是太體貼了。」
一通彩虹屁讓乾隆臉上多雲轉晴,乾隆冷聲讓王進保將東西搬進庫房裡去,自個兒卻進屋安睡。
郁宛道:「您不去看著他們搬呀?萬一被人偷偷賣了可怎麼好?」
乾隆淡淡道:「你又不稀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