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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5:03:23 作者: 天行有道
郁宛看她臉上惴惴難安, 生怕自己不同意似的, 因笑道:「這是你自己的事, 你自己做主即可。」
她的女兒早已不是溫室里的花朵, 難道一輩子為其遮風擋雨?她跟皇帝也總有離世的那天吶。
阿木爾依依抱著她, 「可不是額駙來要求我的。」
怕郁宛遷怒到寧致頭上——她跟寧致成婚之後一直相敬如賓,寧致很尊重她的意願,自不會貿貿然提起此事,不過阿木爾看得出來,額駙是個重情又孝順的人,與其為這個弄得夫妻隔閡,還不如她主動施恩,如此額駙就更加感激她好意啦。
郁宛扯了扯她耳朵,「是吧,我就說一出嫁胳膊肘得往外拐。」
阿木爾吃痛趕緊躲開,埋怨道:「您好意思說呢,您待額駙比待我還好。」
三朝回門,她就得了把普普通通的玉如意,額駙卻得了湖筆、徽墨、宣紙、端硯四樣,色色都是上等內造的東西,說是衙門裡辦公使用,外頭難道買不到?以前她嚷嚷著練字,讓母妃置辦一套類似的文房四寶,母妃還淨會推諉呢。
郁宛哂道:「你那筆字,用再好的紙都白費,沒的糟蹋東西。」
阿木爾朝她扮鬼臉,「反正您就是偏心。」
說也奇怪,出閣之前皇帝對額駙更好,郁宛總拿寧致當賊防著;出閣之後就顛倒過來了,皇阿瑪三天兩頭將額駙叫去敲打,見面時也嚴肅非凡,額娘反而變得溫柔體貼,總跟和事佬似的。
阿木爾都懷疑爹娘吃錯藥了。
她告訴額駙時,寧致只微微笑道:「可憐天下父母心。」
皇帝對他百般嚴厲,自然是怕女兒吃虧,想著殺殺他的氣焰,幫女兒樹立威勢;至於皇貴妃,則是深諳家和萬事興的道理,想著木已成舟,多拉攏一分是一分——儘管表現方式不同,但他們對孩子的關切之心都是確鑿無疑的。
能在這樣的家庭長大,難怪阿木爾會這般天真純良,讓人只想竭盡全力呵護她,而不願讓她受到一絲一毫傷害。
寧致忽的俯身下去,在她耳畔輕聲說道:「今晚上,咱倆換個樣子罷?」
阿木爾粉臉微赤,這人什麼都好,唯獨有兩副臉孔。白日裡瞧著清心寡欲,晚上卻……
討厭透了啦!
*
頒金節後,皇帝也為宮中僅存的十七皇子擇了一福晉,為戶部尚書阿里袞之女鈕祜祿氏——鈕祜祿氏也算槓槓的滿洲大姓,人丁興旺,分支龐雜,哪朝哪代都少不了蹤影,出過的皇后太后王妃福晉更是數不數勝,相比於在乾隆朝達到頂峰的富察氏,鈕祜祿氏才更叫源遠流長。
穎貴妃自然是有些畏怯的,怕被兒媳婦瞧不起,她畢竟算不得正經婆婆,只是養母,何況若不是郁宛給力,她這貴妃多半也是當不上的,誰知道底下怎麼想呢。
便想請郁宛前去壯膽。
郁宛笑道:「妹妹也太杞人憂天了,俗話說得好,英雄不論出處,她若是個明理的,又怎麼會不尊重妹妹?她若真敢如此,妹妹就該拿出貴妃的聲勢來,以家法伺候,否則今日敢蹬鼻子上臉,來日連皇子府都得叫她作威作福了麼?」
當然郁宛估計是不會的,皇帝挑兒媳婦,最看重的就是性子文靜溫順,一如當初孝賢皇后那般,想來這就是他心目中賢妻良母的模板啦。
郁宛若是去給穎貴妃幫腔,反而弄巧成拙,保不齊鈕祜祿氏以為婆婆故意找人來打壓她,如此沒嫌隙也生出嫌隙來了。
好在穎貴妃看過之後還是滿意的,唯一不足是兒媳婦看著太弱氣了些,說話也跟蚊子哼哼似的,這樣子不得被底下人當傻子耍麼?
穎貴妃就又琢磨著如何助鈕祜祿氏提升膽量、方便她當家理紀了。
郁宛唯有感嘆,兒女都是債,當媽的就沒有不操心的,無論親不親生都一樣。穎貴妃這份古道熱腸的勁兒,真真是把永璘當成她胎里出來的了。
至於乾隆,如今是越發愛傷感了,也不怎麼出門,有時候靜靜地坐著都能發呆半天——不知他再讀紅樓,可會有白茫茫一片大地真乾淨的感慨。
四年之後,皇帝再度重啟南下,這應該是他有生之年最後一次南巡了,一則身體愈發不濟,再老些未必禁得起舟車顛簸;二則,他總不能超過皇瑪法的舊例,康熙爺也不過南巡六次而已。
乾隆拉著郁宛的手道:「此番出去,朕要跟你細細巡訪淮揚景致,寧可步子慢些,以後未必有這種機會。」
先前為了太后壽辰仿製的買賣街,到底比不得真實美景。
郁宛笑道:「臣妾自當遵命,只您別突發奇想又把美女帶回宮中就是了。」
要是欣賞歌喉舞藝,她卻很樂意作陪——這種樂子尋常可找不到,皇帝不帶她還不高興呢。
乾隆早知她脾氣促狹,怎料到老還不改,沒好氣道:「油嘴滑舌。」
郁宛摸摸唇畔,嗬喲一聲,「被您瞧出來了,可不是早膳剛吃了豬油!」
乾隆忍俊不禁。
有這個活寶作伴,餘生也算不寂寞了。
因著宮中格局與先毫無變化,郁宛也用不著費心擬定名單,直接照舊例便成。
小鈕祜祿氏的膽子比先前大多了,她上次沒看夠蘇杭特產,這回說什麼都得盡興,抵達鎮江之後,便催促郁宛帶她去集市轉悠,鎮江的香醋在全國都是出名的,小鈕祜祿氏早就想親自打一瓮帶回來,外頭進貢的總像是兌了水的,聽說蘸河豚肉尤其鮮美——這道菜御膳房是不肯做的,在本地才能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