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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5:03:23 作者: 天行有道
額爾克接連碰了一鼻子灰,便有些悻悻然, 他當然看得出那塊金磚頭來歷不明, 可世上蹊蹺之物多著呢, 以前不也有膽大的太監偷著把東西往宮外運麼?
因怕被額娘發現,額爾克不敢長留在身上, 還真叫他想出個妙法,不如自個兒偷偷給熔煉了, 再拿去地下錢莊兌成銀票, 如此豈非神不知鬼不覺?
然則還不待他動手,尾隨其後的侍衛們便在李玉招呼下一擁而上,閃電般就把人給扣住了。
和敬公主得到消息,趕緊整衣進宮,既埋怨額爾克眼皮子淺,專會給她找麻煩,可她就這麼一個兒子,不救他還能救誰?
心中難免惴惴不寧, 不知張鳳落網了不曾, 讓那蠢材往盛京跑, 即便追逃過去, 也有人幫忙掩護——可這會子也不見報信, 只怕此獠擅作主張,反被逮個正著。
郁宛正跟小鈕祜祿氏在御花園採摘各種時令花卉,小鈕祜祿氏笑道:「婉妃娘娘的鮮花餅做得是最好的,咱們這回有口福了。」
郁宛深以為然,點頭道:「那多出來的留幾支給容妃插戴,剩下的曬成乾花,留著端午包粽子。」
容妃也有數年不曾接駕了,反倒越活越年輕,郁宛每看她一回都覺得人怎麼能美成這樣,跟吃了防腐劑似的。
現在她在宮裡的人緣倒是好起來了,沒了異性的愛慕,也就沒了同性的嫉妒。小鈕祜祿氏等人熱衷於幫法蒂瑪打扮,有一種擺布芭比娃娃的快感。
容妃對此舉倒是無可無不可,只偶爾困惑地向郁宛表示,這有什麼好玩的?
法蒂瑪自己就不太在乎容貌,也沒覺得脂粉鮮花有什麼意思,不過常有人去她宮裡串門還是不錯的,她身邊的兩個回部侍女就一個賽一個沉悶,腦子還笨,好不容易教會她們滿語,倒把回疆語給忘了,結果只能從頭學起。
郁宛不好意思承認,她也挺喜歡給法蒂瑪做造型——看她一頭烏油油的青絲,不拿來編髮髻練手就太可惜了,雖然郁宛的手藝著實慘不忍睹。
可不會化妝的妹子也沉迷看美妝視頻嘛,宮中長日無聊,正好找找樂子打發辰光。
小鈕祜祿氏摘了滿滿一簍香噴噴的玫瑰花,揉了揉酸痛腰身,抬頭只見不遠處夾道上一個人影匆匆過去,詫異道:「那不是和敬公主麼?」
郁宛就跟她說了額爾克被抓的事,小鈕祜祿氏眼珠子都快掉下了,「果真?」
敢拿皇后金印去抵當,這得是多大的膽子,且他一個蒙古王公怎就進得了交泰殿?
郁宛但笑不語,雖然她猜到只有和敬公主會如此執著於鳳印,可她也想不到會這麼快水落石出——不到萬不得已,皇帝是不會去搜檢公主府的,偏偏是和敬的好兒子出賣了她。
郁宛估計不久就得傳召,因對小鈕祜祿氏道:「你先回去罷,那花先別忙著清洗,加緊晾曬為宜,明日未必有這樣好的太陽。」
小鈕祜祿答應著,郁宛便先回永和宮更衣,因還在孝期,嬪妃們頭上皆戴銀飾,倒也有種清淡的韻味,可銀子這項東西不比金子性質穩定,忒容易發灰,隔三差五都得拿去炸一炸,因而郁宛手邊常備幾套替換的備用。
才洗了把臉,王進保就過來傳話,說皇帝有請。
郁宛看他的臉色就知道養心殿內談話不太愉快:其實乾隆這個人秉性護短得厲害,只要和敬肯坦白承認錯誤,再說上幾句軟話,多半還是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
她要是自取滅亡,那就沒法子了。
郁宛輕手輕腳來到養心殿外,隔著帘子都能聽見裡頭高聲質問,「皇阿瑪口口聲聲懷念額娘,怎麼還是一茬一茬的女人往宮裡送,您的深情就只有這般淺薄麼?」
「如今還讓個蒙古貢女當上皇貴妃執掌六宮,將來莫非連鳳印都要交給她?您這樣荒唐,當真想做個風流無度的昏君,為天下人詬病麼?」
繼而便聽清脆的一聲啪,想是和敬臉上挨了耳光。
郁宛正琢磨是否該進去勸勸,還是該裝作不知,就見和敬公主已掩面從裡頭跑出來,眼中猶自不減憤慨,「我便知道是你在背後暗算。」
跟這種人講理是講不通的,反正郁宛背的鍋已不在少數,她淡漠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公主還是好自為之罷。」
和敬恨恨瞪著她,到底拂袖而去。
讓王進保通傳之後,郁宛進到裡間,只見乾隆負手站在窗前,斜靠著那張紫檀書案,臉上頗有怔忪之色。
郁宛驚奇地發現這一刻他居然顯出老態,要知皇帝素來意氣風發自信滿滿,如廉頗那般從不服老,難道是和敬對他打擊太大?
郁宛正斟酌如何言辭,就見乾隆已輕聲嘆道:「朕從不知,原來她一直都在怨恨朕。」
郁宛無言,這麼直抒胸臆似的,反而讓她不好接話了。
何況她也不太能理解和敬所思所想,一般性情偏執的人多來源於童年不幸,可和敬的問題顯然出在她童年過得太幸福了,以致於不能接受父母親的感情有丁點不圓滿。
她自己編織了一個美妙的幻夢,又一廂情願以為皇帝後來種種都是被「淫/娃盪/婦」勾引所致,因此千方百計用自己的手段來維護她的母親——至於她為何指使張鳳盜走金印,大約她以為那是孝賢皇后私有之物,不願讓旁人玷污罷了。
郁宛勸道:「公主不懂事,您無須與她計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