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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5:03:23 作者: 天行有道
魏佳氏嘆道:「不可,你要是出手,豈非顯得此地無銀三百兩?沒嫌疑也變有嫌疑了。」
何況殺人滅口這種事,以前她沒做過,以後也不屑去做。
她只覺得費解,何以汪氏會忽然想到算計自個兒,她跟汪氏非但無怨,反而有恩,當初若非她一手調理,汪氏能入得萬歲法眼麼?可從今日來看,她對自己和對豫貴妃的恨意竟不相上下。
白梅道:「升米恩斗米仇,您跟小人講什麼道理?當初您是幫了她不假,可自從她進冷宮之後咱們一次都沒去看過,您說汪氏過得去這道坎麼?」
幫人幫到底,送佛送到西,若有始無終的,反而給自己埋下禍患。當初她就不覺得留下汪氏是個好主意,怎料娘娘一聽說汪氏身懷有孕,就忙不迭地要接她出來,送這個送那個,還不惜得罪貴妃——何苦來哉!這汪氏不管生不生得出孩子,對她們都沒好處呀。
白梅勸道:「不是奴婢說嘴,娘娘您對富察氏已經仁至義盡了,何必還揪著不放?就為了汪氏跟先皇后的幾分相似,把自己都給賠進去了,奴婢瞧著實在不值。」
魏佳氏無言,她幫助汪氏不單是因為那張臉,也為了想彌補先前那些罪愆——嘉容臨死前的剖白讓她痛徹心扉,她以為她是大徹大悟,能做點善事來積些陰鷙,怎料卻陷入更深的迷障。
還是貴妃看得明白,她不如人遠矣。
白梅道:「貴妃娘娘可真是,她早看出汪氏弄鬼,卻一聲不吭,也不給娘娘您提個醒兒,奴婢看她就等著您落難呢。」
魏佳氏冷眼看她半晌,白梅才閉上嘴,猶自悻悻然望著窗外。
物似主人型,魏佳氏驚覺白梅不過是自己的另一面鏡子,若是管用的話,她倒想打幾句罵幾句,但,最終卻只是默然嘆了口氣。
她落到今日,不過是自作自受,應有此報。
*
郁宛將阿木爾從永璂府上接回來,雖然諾敏很捨不得小姑子,但郁宛卻不肯留她在那兒添亂了——說是幫忙,她看倒得諾敏來費神照顧她,阿木爾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抵什麼用?
阿木爾不服氣地道:「我會說故事呢,嫂嫂最喜歡聽我說故事了。」
也是額娘講的,這個叫胎教,小寶寶多聽些真善美的情節,生出來的孩子才會漂亮,也更聰敏體貼。
乾隆一本正經點頭,「說的是,你額娘懷你的時候,朕也沒少在床頭給她念書。」
郁宛翻個白眼,皇帝給她念的那叫什麼書?都登不得大雅之堂,更離奇的是毫無平仄起伏抑揚頓挫,跟和尚念經似的,叫她聽得昏昏入睡——倒是頗有助眠之效。
當著女兒的面,郁宛儘量給她阿瑪留面子,便敷衍地點點頭。
阿木爾方才得了意,笑呵呵地回屋洗漱去,宮外什麼都好,就是沒地龍,沐浴都不方便,她太懷念額娘命人精心打造的大浴缸了。
郁宛覺得女兒被榮華富貴迷昏了眼,都說居移氣養移體,這要是出嫁了可怎麼好?夫家可不會處處禮讓她。
乾隆沒事人般道:「那就讓她一輩子陪著你我,又有何妨?」
「您又來,那就真熬成老姑娘了。」郁宛沒好氣道,天底下哪有這樣自私的爹娘。
乾隆笑道:「相逢無謂早晚,有緣才最情真,朕跟你不也耽擱了許多年?」
郁宛被他肉麻得雞皮疙瘩直往下掉,抖了抖肩,「行了,還當臣妾跟小姑娘一般好騙呢。」
她倆加起來已年過百歲,這話被人聽見也不怕笑掉大牙。
郁宛倒是意外乾隆何以能這般談笑風生,汪氏用假龍胎騙了他,他好像一點也不在意?他不是一直都盼著能再有位阿哥麼?
乾隆嘆道:「罷了,朕已經想開,得之我幸,不得我命,何苦為這些莫須有的事煩惱。」
何況郁宛的心聲已讓他提早有了準備——雖不知她為何沒說,乾隆估計是怕讓自己傷心。
到底她還是惦念著他的,現如今宮裡除了皇額娘,也只有她滿心滿懷裝著自個兒。
郁宛就知道汪氏那些話起了作用,她勸道:「汪答應本就是個糊塗人,萬歲爺無須理會她的說辭。」
雖說汪氏死死咬定是受人指使,但既無確實的證據,郁宛自犯不著跟皇貴妃過不去。她也不覺得魏佳氏有害她的必要,一個求寵,一個求權,她倆完全是不同賽道的人。
但皇帝顯然不這麼想,他清楚女人嫉妒起來多麼不講道理,魏佳氏固然溫婉賢德,可這些年自己專寵宛兒,她心裡當真就沒半分嫉妒麼?
雖說魏佳氏向來視孝賢為楷模,可世上終只有一個孝賢,乾隆不覺得旁人能像她這般光明磊落、從不犯忌。
魏佳氏這回,在他眼裡是有些人設崩塌了——當然宛兒偶爾也吃醋,可她能控制自己的情緒,從不逾越底線,這就是無傷大雅的小情緒了。
郁宛還要勸皇帝去看看臥病的皇貴妃,乾隆淡淡說道:「她若是問心無愧,又何須朕去撫慰?」
一句話給郁宛給懟了回去。
郁宛只能喟嘆,當一個人不喜歡你的時候,就連呼吸都是錯的。
魏佳氏如今,也體會到那拉氏當初滋味了罷?
*
等過完年關,皇貴妃的病勢依舊不見好轉,而她也不叫嬪妃侍疾,故而眾人無從得知動靜,只一撥撥從永壽宮出來的太醫俱愁容滿面,可知要救回魏佳氏難於登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