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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5:03:23 作者: 天行有道
也不獨是她跟阿木爾,還有愉妃、穎妃、容妃、婉嬪、蘭貴人,對這些人就沒半分留戀?
慶貴妃靜靜看著她,溫柔道:「你容我自私一回罷。」
郁宛的眼淚倏然落下,她意識到說什麼都不管用了,這個人已然心存死志——就好像她影響不了那拉氏的決定,同樣的,她也改變不了慶貴妃的結局,某種意義上,她倆骨子裡是一樣的。
慶貴妃吃力地坐起來,想幫她擦擦淚,但最終卻是頹然滑落下去,只無奈地望著她,「你還不知道我的名字吧?」
這麼多年老是姐姐姐姐叫著,怕是早忘了彼此名諱。
郁宛喉頭哽咽,「你姓陸,叫嘉容,小名漫漫,有誰不曉得?」
慶貴妃微笑起來,「記性真好,我沒交錯你這位朋友,以後,你也會牢記著我罷?」
郁宛直覺眼淚又要下來,趕緊用袖子抹了抹,嘴裡卻是硬氣,「我當然會牢記,還得告訴阿木爾,讓她記恨你一輩子,說好了要親自送她出閣為她添妝的,怎麼能反悔?」
慶貴妃喃喃,「是啊,我是對不住她,你代我向她道個歉罷。」
郁宛埋怨道:「姐姐若有心,就該親自去說,怎麼能事事拜託別人?」
慶貴妃被她蠻不講理的樣子逗樂了,待要說話,卻重重咳嗽起來,郁宛手忙腳亂倒了杯水,待要繼續開導,侍人卻通報皇貴妃駕到。
慶貴妃道:「你先回去罷,明日再來看也不遲。」
郁宛知道她要單獨跟魏佳氏說話,自是不便打擾,卻也不願離開,只讓綠萼扶她去偏殿就坐。
倉促里跟魏佳氏打了個照面,兩人都從各自眼中看到一絲不忍。
魏佳氏進來之前準備了千言萬語,見面之後卻只剩悲涼,「你病得這樣沉重,怎麼也不遣人知會一聲?」
她要是早知道,斷不會坐視不理。
慶貴妃笑道:「死生有命,富貴在天,何苦在我一個病人身上白費力氣呢?」
她跟魏佳氏記憶中的模樣已大不相同,蠟黃蠟黃的臉,兩頰深陷而消瘦,哪還是印象里那個一顰一笑活色生香的姑娘?
而魏佳氏也驚覺自己許久以來忽視了她,起初她只想跟和敬結盟、儘早完成為先皇后報仇的遺願,後來有了自己的骨肉,她又不可避免多了些旁的心思——憑什麼她就不能爭上一爭呢,只因為她是漢軍旗,便註定要屈居人下嗎?
人一旦有了私慾,便會漸漸無暇顧及其他,而她也早就忘了最初的本心。
魏佳氏握住慶貴妃的手,垂首道:「是我對不住你。」
甚至於最開始,她幫助陸嘉容的目的就不單純,當時她只覺得勢單力薄,迫切地想找個搭子助她邀寵,而嘉容卻從此認定了她,無論富貴貧賤,不離不棄。
嘉容的一片良心是清白的,不像她,早早就被墨汁給染黑了。
慶貴妃慢慢將手抽出來,嘆息道:「魏姐姐,你總是念叨著先皇后,可有想過我也是你的姊妹麼?」
人這一輩子,不必非得為仇恨而活。而她也不曾怨恨魏佳氏對她的疏離,只是覺得同情——她的魏姐姐,本可以活得更快樂些,可到底是讓一念偏執給毀了。
魏佳氏無言,只輕輕轉過頭去,覺得自慚形穢。
然則一隻枯瘦而溫暖的手卻又輕輕拉起她的手,探詢般的道:「下輩子,我還要當你的妹妹,好不好?」
魏佳氏淚流滿面。
第215章 人來
魏佳氏直等到陸嘉容咽下最後一口氣才出來, 郁宛見她神情呆滯,腳步都是顫顫巍巍的,行屍走肉一般——仿佛慶貴妃離開把她的一縷魂魄也給帶走了。
郁宛唯有長嘆, 如果友情也像愛情那般有箭頭的話,那這典型就是個追友火葬場的故事, 如今魏佳氏才發現慶貴妃對她來說有多重要, 但畢竟是遲了。
不管怎說,能在臨終前見上一面, 促膝長嘆, 對慶貴妃而言, 也是讓她放心離開罷?
郁宛讓白梅扶魏佳氏回宮休息,她估計魏佳氏沒心情料理後事了, 那就只有她來。回首過往,她也算送走了不少人, 郁宛覺得自己的心腸是愈發堅定了。
綠萼還在掉眼淚, 雖然早料到主子撐不過今年,可誰知道這麼快就走了?說好的秋獮也沒趕上,真真叫人心裡難受。
人有旦夕禍福,天底下不湊巧的事情太多了,郁宛雖然感傷,但若連她都倒下了,誰來給慶貴妃治喪?
慶貴妃好歹是個花團錦簇的脾氣,升天也得風風光光的。
郁宛一面讓新燕安慰綠萼, 一面吩咐早鶯去請幾個得力的宮女來, 經驗豐富的最好, 慶貴妃好潔, 肯定是不願讓太監沾身的, 為了行事方便,郁宛乾脆叫把已經出嫁的春泥也給請來,非常時期,只得辛苦她幾天,委屈杜子騰不能同房了。
這廂郁宛才緩緩步入內室,為慶貴妃收拾裝裹,摸著女子屍身猶有餘溫,終不免喟嘆,這位娘娘是來也匆匆去也匆匆,看來對皇宮裡的一切殊無留戀。
彎腰整衣時,忽然摸到枕下有個硬硬的物事,掀開來一瞧,卻是一幅手帕裹著的香囊,針腳錯落有致,似是親手編織而成,也不知給誰的,手帕的角落裡則隱繡著「雲昭」二字,不仔細看還看不出來。
又是這個熟悉的名字,郁宛眉心一沉。
綠萼則是驚慌失措,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