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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5:03:23 作者: 天行有道
當然乾隆還是誇了永琪幾句的,比如筆畫勾踢「頗得乃父真傳」,這是誇人還是自吹自擂就很餘味悠長了。
上元佳節,宮中愈發喜氣洋洋,郁宛幾乎快忘了令她耿耿於心的那件事,或許五阿哥的腿傷沒那麼嚴重,是她自己嚇唬自己,畢竟這一世那拉氏未曾斷髮,或許後來的一切都會有所不同呢?
直至二月初,宮內驚聞噩耗,榮親王足疾發作,病不能起。
彼時皇帝還在同諸位大臣商榷,看今年詣陵是否要榮親王代他主祭,連儀仗都已備好,不曾想會聽見這種消息。
皇帝急急命擺駕前往兆祥所,在那兒見著臉色蒼白的愛子,明明前幾日看著還好端端的,怎麼忽然間就……
永琪臥床還不忘行禮,面露慚色,「兒臣無能,讓皇阿瑪憂心了。」
乾隆饒是自詡驍勇,此刻也不禁虎目含淚,這些年他看著兒子們死的死散的散,好不容易以為找了個稱心如意的繼承人,怎料卻是蒼天不佑,他寧願此刻病勢垂危的是其他皇子,也不願是親自將他從火場背出的永琪!
郁宛得到消息比乾隆慢半拍,聞聽此言也是如遭雷擊,「為何這麼快?」
實在是難以想像,元宵時那個風度翩翩、龍行虎步的少年郎,此刻已經瘦脫了形,他還領著阿木爾看花燈呢!
還未來得及細問,門外通報愉妃造訪,郁宛只得命請進。
哪知愉妃一見她就拼命磕頭,滿面是淚,「貴妃娘娘,求您救救永琪,嬪妾願為奴為婢,只求換來我兒一命!」
此時她才想起郁宛從前有意無意提醒她的那些話,只覺得郁宛危言聳聽——這位蒙古姑娘向來口無遮攔的。
怎料得如今真會應驗,她又記起往日聽到的風聲,郁宛能猜准魏佳氏腹中男女,當初又提點那拉皇后回南三所看望十三阿哥,可見是有些真本事的。
郁宛忙叫小桂子扶愉妃起來,這婦人看來是急昏了頭,都把她當神婆禱告了——她是預言了幾件事,可不過全憑先知,又哪裡懂什麼起死回生的法術呢?
郁宛勸道:「姐姐別急,如今不過是聽見幾句風言風語,真相如何尚未分明,等看看才知究竟。」
愉妃眼中流淚,「是我不好,只顧著要他出人頭地,害得他拼命磋磨自身,他是因我而病倒的。」
細想起來,永琪請安那回便顯出異樣,可她只顧著兒子封王之喜,渾然無視了永琪膝蓋處的隱痛——當時他左膝就有些彆扭。
她要是早些請太醫前去看診,哪會落得這般田地?
郁宛見愉妃捶胸頓足,只得讓新燕春泥一左一右將她攙住,怕這個女人傷心之下先發了瘋。
郁宛這會子也顧不得許多了,說什麼都得將杜子騰叫來問罪,找個人拖拖拉拉,快大半年還不見消息,真就跟大海撈針般?
好在千鈞一髮際,杜子騰及時露面了,身後還跟著位鶴髮童顏、青衣打扮的道人,顯然他已聽說榮親王暴病之事,這不趕緊來將功折罪。
郁宛也不管他是否隨便拉個人來充數,趕緊死馬當成活馬醫再說,急急命小桂子備車。
兆祥所內已是一片哀聲連綿,有個身穿粉藍褙子的少婦憤憤叱喝道:「哭什麼!王爺還沒登天呢,一個個忙著號喪起來,是存心詛咒?」
郁宛忙裡偷閒瞧了眼,臉若銀盆,眼睛細長,有種特別的媚態,這胡格格果然與永琪描述的殊無二致,只是性格似乎不太像?
看起來也不溫婉呀。
她也不及停下招呼,趕緊地讓車駕從正門進去,來不及整理頭髮就拉著愉妃下來。
進去就見皇帝枯坐在床畔,郁宛忙請了安,看皇帝沒太注意,還是偷著往頭上薅了兩把。
愉妃則恨不得立刻撲上去,礙於皇帝在場,只能泣訴一旁,兒呀肉呀的叫起來。
郁宛沒時間讓母子倆痛訴衷情,淺淺施了一禮,「萬歲爺,杜太醫帶了個有名的大夫來,或許能幫忙看看傷勢。」
杜子騰身邊那人雖是布衣草民,見了皇帝卻半點不害怕,兀自氣定神閒地上前,「煩請親王殿下解開中衣。」
女眷們都知趣避開,郁宛因為有個庶母名分,大著膽子留在原地,只稍稍側過面龐。
趁那人看病,她悄悄叫過杜子騰,「這人究竟什麼來歷,你可能擔保他有用?」
杜子騰也小聲回,「他跟家父頗有淵源,擅治各種疑難雜症,非急病不醫,只這些年雲遊四方去了,輕易尋不見他。」
高人有怪癖的倒是多得很,郁宛點點頭,「他姓甚名誰?」
杜子騰道:「家父命微臣喚其葉世伯,至於名姓就不得而知了。」
清朝有個神醫葉天士郁宛是知道的,可此人在乾隆十年就已故去了,葉天士的兒子葉奕章、葉龍章都善醫,但聲名不及其父顯赫,孫輩們更是個個轉習儒業。
這人年歲怎麼也不像葉天士的子侄呀,難道是冒名頂替來招搖撞騙的?
郁宛滿腹懷疑,也只能耐心等下來,那位葉大夫驗完了傷,慢條斯理地道:「殿下所患乃附骨疽,病在內里,想是由來已久。」
乾隆皺眉,「附骨疽?不就跟皇叔怡親王當時一般?」
葉大夫頷首,「正是。」
他對乾隆也是一副泰然自若口吻,郁宛瞧著更覺納罕。在這個君權至上的時代,能不怕皇帝的可謂少之又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