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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5:03:23 作者: 天行有道
惇嬪後來才得知是郁宛命敬事房撤了她的綠頭牌,更是忍無可忍,宮裡怎麼會有這種人?自己跟她井水不犯河水,她倒處處跟自己敵對,就這麼怕她搶了萬歲爺的寵愛麼?
惇嬪咽不下這口氣,隔日在永壽宮的晨會上,便憤然對魏佳氏提起此事,「皇貴妃娘娘,您得為臣妾做主,貴妃未免太跋扈了些。」
自從那拉氏被幽禁,嬪妃們循例改為向皇貴妃請安。魏佳氏對這些興趣都不大,先是藉口胎氣未穩免了請安,等四個月坐穩龍胎之後,又下旨不必日日都來晨昏定省,五日一請安即可。
故而惇嬪想找個謁見的機會真不容易,這不才趕上就忙著參郁宛一本。
魏佳氏平靜地聽她控訴完,便轉向郁宛,「惇嬪所說確有其事?」
郁宛悠閒地品著茶,點頭道:「是。」
汪氏不禁瞪大了眼,這人倒是敢作敢當,是自恃旁人不能拿她怎麼樣罷?
待要繼續訴說委屈,魏佳氏卻問道:「此事皇上可有知情?」
汪氏肯定地道:「自然知道。」
如果萬歲爺連這種細節都沒發現,不就說明完全沒想起她麼?汪氏絕不肯承認這點。
魏佳氏輕哂,「那你又怎知不是萬歲爺的主意?到底萬歲爺都沒二話。」
汪氏啞然,這跟萬歲爺什麼相干?分明豫貴妃仗勢欺人,肆意剝奪她侍寢的機會!
魏佳氏淡淡道:「妹妹你能否得幸,跟宮規可不相干,全在萬歲爺自個兒的心情,難道沒了綠頭牌,鳳鸞春恩車就不能去接你了?」
汪氏只覺心裡窩著團火,怎麼連皇貴妃都幫那賤人說話?她一個蒙古來的騷達子,娘家又遠隔千里,難道還得處處禮讓麼?
魏佳氏道:「依本宮看不過是誤會一場,要麼是你那塊綠頭牌舊了敬事房要重做,要麼就是你宮裡有人得了疫病,敬事房得提防著些,省得萬歲爺過了病氣,妹妹你說是不是?」
這最後一句卻是對著郁宛說的。
郁宛亦見好就收,含笑點頭,「還是姐姐洞悉事理,深明大義。」
眼看二人一搭一唱,汪氏別提有多憋屈了,可偏偏在場嬪妃沒一個幫她說話——難道她們都怕了貴妃?真是些無能鼠輩。
散會之後,魏佳氏將郁宛叫住,「汪氏得志便輕狂,是該給她點教訓,可本宮以為得饒人處且饒人,待年後還是將她那塊牌子送上來罷,妹妹以為如何?」
郁宛自然無異議,「悉聽娘娘尊便。」
魏佳氏輕輕打量著她,面上古井無波,「本宮並不知曉,原來你也會犯嫉妒之病。」
方才她雖巧言幫郁宛掩飾,可明眼人皆看得出來,郁宛這回只是純粹跟汪氏不對付——這讓魏佳氏微微吃驚,她一直以為對方是遊刃有餘左右逢源的性子。
郁宛嘆道:「嬪妾也是女人,自然逃不脫女人的慣病,嬪妾也知曉惇嬪因娘娘而得寵,娘娘怎麼都得扶持她一把,可臣妾見不得一枝獨秀,若汪氏一定要凌駕於臣妾之上,請恕臣妾不能坐視不理。」
這話半真半假,她確實對汪氏很提防,但與爭奪愛幸無尤,只不想讓汪氏打擾自己後半生的太平日子,以及汪氏會否再生個格格來取代阿木爾的地位,到底令她耿耿於懷。
她這般告訴貴妃,主要還是想賣個破綻,叫她覺得自己是有弱點的——魏佳氏是習慣掌控全局的,如今是因為十六阿哥早夭再加上懷胎之後才顯得母愛泛濫,可難保日後不會再起野望。
與其到時候防著她想方設法對付自己,還不如讓魏佳氏看清楚:瞧瞧,她不過是個目光短淺愛爭風吃醋的普通女人,跟從前的慧賢皇貴妃淑嘉皇貴妃沒有兩樣,她們很可以和平共事。
不管魏佳氏信沒信,總之宮裡再無人提起惇嬪被撤綠頭牌的倒霉遭遇,仿佛單只敬事房鬧了場烏龍而已。
直至臘月二十三祭灶這天,郁宛主動跟皇帝提起,「皇上許久沒看過汪妹妹了,不會這麼快就喜新厭舊了罷?」
乾隆正在教阿木爾寫春聯,他的才氣不足以做出流傳千古的佳句,對對子倒是夠用,四平八穩的也很適合練習。
不過阿木爾的字比她娘寫的還丑,叫郁宛有些不忍直視,皇帝還說要貼出來,看來只好掛在房樑上,那些等閒見不著的地方去。
乾隆淡淡道:「不是你讓朕秉公處置麼?」
他已經決定好好冷一冷汪氏,等汪氏自己幡然悔悟——她要是連這點悟性都沒有,那真是枉費自己對她的抬舉。
看來皇帝打算等明年再法外開恩,郁宛眼珠子轉了轉,卻又勸道:「萬歲爺還是去咸福宮瞧瞧罷,汪妹妹沒了您,怕是這個年都過得神昏氣喪。」
打一巴掌給顆甜棗,這是馭人之術中最基本的一條。她先讓汪氏落入谷底,在對方最絕望的時候施恩,想必汪氏必會對她感恩戴德五體投地——簡單來說就是PUA。
可乾隆哪會看不出她打的什麼算盤,懶懶道:「罷了,年下事情也多,不急在一時。」
「現在您不就很有空閒麼?大不了臣妾陪您過去。」郁宛說完就嫻熟地喚李玉進來為皇帝更衣。
她如今先斬後奏是越來越自然了,乾隆雖有點好笑,但既然愛妃非要扮賢惠,他自然也樂得看她硬演,就當為單調的冬日添點顏色。
昨兒剛下過一場大雪,如今天上仍飄著微細的雪沫子,兩人擎著油紙傘從白茫茫地上相攜走過,散落一排整齊的腳印,隱隱倒有些老夫老妻的氛圍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