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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5:03:23 作者: 天行有道
    乾隆哦了聲,可隨即反應過來,「你瞞著朕收禮?」

    郁宛糾正他,「不是行賄,是禮尚往來。」

    她也給了知府夫人好些賞賜呢,反正她自己妝奩里的首飾都戴不完,隨便抓一把都夠使的。

    乾隆哭笑不得,「朕才封你做貴妃,你倒是半點不怕忌諱。」

    郁宛反問道:「難道一個剛直不阿的貴妃會叫底下人更放心麼?」

    她知道皇帝此行是要探訪民生民計的,可除非微服出巡,要從這些地頭蛇嘴裡問出實話難上加難。郁宛就賣了個破綻,故意表示她是蒙古來的,貪婪鄙俗,還性好奢侈,很快就跟那位知府夫人打成一片了,連胭脂都恨不得共用——也因此之故,她才得以知曉那些不易察覺的內情。

    郁宛示意新燕從簾後捧出一樣東西,乾隆翻開,見是本薄薄的帳冊。

    郁宛嘆道:「可惜臣妾逗留的時間不多,勉強只打聽到這些,命人抄錄了一份。」

    那些深層次的交易如漕運鹽運自不會輕易叫她知悉,可郁宛隨手記下的一鱗半爪已足以令皇帝感到驚喜了,「你可真是朕的賢內助。」

    郁宛故作謙虛,「不敢當,不敢當,臣妾不過是個笨人,懂得些笨法子罷了,比不得萬歲爺文韜武略,樣樣俱精。」

    又趁機給汪氏上了點眼藥,「臣妾雖然愚鈍,也比那些搬弄是非的小人強,好歹臣妾光明磊落、一心為著萬歲爺不是?」

    她最討厭打小報告的人,這件事要真是惇嬪乾的,那郁宛難免看不起她——要爭寵倒是努力提升自個兒呀,老想著扳倒別人算怎麼回事?古來那些留名青史的寵妃,哪個不是能歌善舞色藝出眾的。

    她也就得益於天生一副好臉罷了。

    乾隆閒閒望著她,「你跟汪氏似乎處得不太好?」

    郁宛心說那不可,有雞鴨的地方屎尿多,有女人的地方是非多。當然這句話放男人身上也成立,她在草原上就常見一幫紅臉膛的漢子吵得臉紅脖子粗的,尤其在多灌了幾兩黃湯之後,甚至還有不少隨地大小便。

    可見男人兼具了雞鴨跟女人的缺點。

    郁宛正老神在在想著,卻見皇帝正含著的一口茶噴了出來,還不住咳嗽,顯然是嗆著了。

    郁宛趕緊拿抹布幫他揩拭,並未注意到乾隆責備的目光——都怪她說這些俗不可耐的笑話,否則他怎麼會失態?

    還好大半噴濺在地上,只沾濕了點前襟,稍微收拾下就沒事了。

    郁宛嘆道:「就說這茶您喝不得,您偏不聽,總算吃虧了罷?」

    還說她小氣,她只見不得糟蹋東西,郁宛心中默念,真是山豬吃不來細糠。

    乾隆:……什麼亂七八糟的比方,太過分了啊。

    *

    成功用春風化雨的手段糊弄住萬歲爺,郁宛轉頭又叫春泥去汪氏跟前警告一番,大意不外乎小妹妹你還太嫩了點,想跟我斗,總得掂量掂量自己多少斤兩。

    汪氏氣了個倒仰,卻也無計可施,只覺得皇帝立場不堅定,既然要廢后,就該把跟皇后交好的人一併發作了才是,怎的豫貴妃三言兩語就得弄得偃旗息鼓了?這草原來的女子莫不是會燉迷魂湯。

    郁宛心說汪氏到底進宮未久,對乾隆了解太淺,殊不知乾隆是最不要人議論他寡情的,甚至在收回那拉氏金冊金寶之前,皇帝還下了一道嘉獎皇后侄子訥蘇肯的諭旨,言下之意,他不會因皇后的過錯遷怒其家族,請臣民儘管放心——事實是否如此,就另待磋商了。

    郁宛因在皇帝跟前過了明路,便大大方方去了一趟內務府,盯著他們將翊坤宮短缺的東西送上來,此外還有御膳房,郁宛始終覺得健康的身體來源於健康的飲食,不管皇帝日後會否心回意轉,那拉氏都不可自暴自棄——說難聽點,她多活一天都是對萬歲爺的膈應,何樂而不為呢?

    自然,郁宛也沒忘記那拉氏的交代,她讓小桂子去阿永阿家,給那位大人八十歲的老娘送了點撫恤金以及生活必備物資,兒子被貶到偏遠之地,不知何時再能相見,可想而知老人家有多傷心。

    小桂子原以為老太太多少會有些怨言,哪知阿永阿的母親卻神色如常,「盡忠不能盡孝,自古忠孝不能兩全。」

    她理解兒子的做法,更願意支持,宦海浮沉總有起伏,可若是連良心都撇下了,那這官當得再大也沒什麼意思。

    小桂子回來告訴郁宛,主僕倆倒唏噓了一場。

    永壽宮中。

    魏佳氏望著棺木里冰冷的屍身,蒼白臉頰上只剩乾涸淚痕。

    哪怕永璐夭亡的時候她都沒這般悲切——這個連名字都沒取的皇兒,卻是她內心深處的負疚所在。她不敢去想,是否因她自己才導致這場悲劇的發生?

    她要是沒放任和敬公主支走太醫,十六或許也不會難產;她要是沒跟著御駕南巡,而是留在圓明園中照拂,十六或許也不會因種痘離世。

    是她自己的私心害死了這個孩子,從一開始她打算用十六設計皇后開始,便註定會慘澹收場。天理循環,報應不爽。

    慶貴妃看她這幾日水米不進,只是枯坐在棺木前發呆,心中固然酸楚,也只能勉強勸道:「姐姐,還是快點出殯罷,眼看天氣愈來愈熱,若再不將棺槨移去朱華山,只怕萬歲爺怪罪。」

    她知道魏佳氏難過,可能怎麼辦?在皇帝眼中不過是個再尋常不過的阿哥而已,前頭死了那麼多個,還由得小十六搞特殊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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