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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5:03:23 作者: 天行有道
郁宛猶疑一剎,「娘娘怨怪萬歲爺麼?」
她內心還是盼著有奇蹟發生的,到底做了十七年的夫妻呀,倘再加上潛邸里的時光,那便是三十二年——跟半輩子差不多長了。
那拉氏道:「不,我不怨。」
她只是做了她應該做的事,萬歲爺也做了他應該做的事,他們一個活得清醒,一個活得任性,從來便不是一路人。
她甚至也不恨和敬,在她眼裡,和敬也不過是個被寵愛的孩子,她在用獨有的方式捍衛她母親。
一定要怪的話,只怪她不該嫁進皇宮罷,從一開始,便註定是條末路。
*
郁宛從翊坤宮出來,到底給那兩個看門的小太監塞了點銀子,讓他們抽空多照拂些,尤其得防著那拉氏起自絕念頭,儘管那拉氏目前看著尚算平和,可聽完孝賢皇后那段故事,郁宛總覺得這宮中的後位就跟詛咒一樣,生生能把人逼瘋。
或許對那拉氏而言,死才是最好的解脫,但,她怎能眼睜睜看它發生呢?
郁宛始終覺得生命才是唯一珍貴的,不管什麼時候,她都得活下去,
郁宛知曉她去看那拉氏之事並未瞞人,總有個把眼尖地跑去御前告密,可她想不到當晚皇帝就過來了。
這幾日乾隆因為朝政動盪,一直都宿在養心殿裡,驟然來看她自然是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郁宛也沒打算瞞他,直說奉太后之名送些衣裳被褥過去,還嗔道:「您怎麼讓翊坤宮娘娘吃剩菜?也太苛刻了些。」
乾隆怎料她會反問,下意識皺眉,「胡說什麼?」
他只是讓底下人按嬪位份例對待,至於吃什麼穿什麼,他才懶得操心,故意折磨那女人更犯不上。
郁宛詫道:「難道是御膳房自作主張?妾過去時分明只見殘羹冷炙。」
乾隆便不言語,宮裡看人下菜碟也屬尋常,朝堂上的風波,到底還是牽連到後宮來——恐怕都以為他會將那拉氏貶為庶人。
郁宛趁熱打鐵,「這些奴才真可惡,趁著萬歲爺力有未逮,就死命剋扣,真真目無王法。」
乾隆哪能猜不透她心中所想,淡淡道:「如此,你去提醒一句便是,朕又不是沒給你權力。」
魏佳氏雖晉封皇貴妃,卻未添寫攝六宮事字樣,乾隆也沒打算讓她大權獨攬,還特意交代了豫貴妃慶貴妃從旁協理——以前他不覺得妻妾們能生出多大的亂子,如今才知道,女人一旦有了權力,照樣會不可控制。
他不會讓皇貴妃成為第二個那拉氏,宛兒的存在,正好能起到約束之用。
郁宛就等著他這句話呢,立刻雀躍起來,不過雀躍得十分小心,不敢太叫乾隆瞧出她臉上的喜色。她倒不是故意跟皇帝作對,可在衣食上稍稍周濟些,也算對得起自己的良心。
她倒是重情重義。乾隆微哂,也不拆穿,擼起衣袖打算跟女兒遊戲去,好幾天沒來,怕是阿木爾早該埋怨他了。
郁宛還惦記著那個告密者,「是誰這樣眼皮子淺,特意到御前說臣妾壞話?還好萬歲爺聖明,否則就中了那奸賊圈套了。」
乾隆輕輕睨著她。
郁宛自覺猜得八九不離十,「莫非是惇嬪?」
細算下來,宮裡也沒有與她太多恩怨的,舒妃勉強算一個,可她連皇帝面都見不上呢。
那就只能是新寵上位了。惇嬪不一定跟她有仇,但嫉妒肯定是真的。
郁宛憤憤道:「您可真是聽風就是雨,她說什麼您就信麼?臣妾跟了您八年,還比不過一個初來乍到的狐媚子,你讓臣妾何以自處?」
乾隆不置可否,倒讓春泥給他斟杯茶來,要最好的明前龍井——他看宛兒自己都沒大捨得喝,那就只能他來解決了。
郁宛以手掩面,肩膀一抽一抽地哽咽著,乾嚎了半天,也不見對面有何反應,從指縫偷眼一瞧,皇帝卻悠閒地坐著品茶呢。
她頓時火冒三丈,合著在這看戲?
乾隆指了指眉梢,「下回記得拿薑片揉揉眼皮,掉幾滴眼淚會更逼真些。」
郁宛:……還挺有經驗。
第184章
郁宛不禁想起歷朝皇帝大行時的場面, 連嬪妃們都得衰服哀泣,等著接班的繼承人更不用說,自然得比旁人悲痛十倍。
據她所知, 先帝一朝的敦肅皇貴妃就曾因給康熙皇帝跪坐哭喪,以致勞累過度而小產, 那是不會偷奸耍滑的。
乾隆自不會這般實誠, 康熙爺雖然疼他,再怎麼虔心, 把身體哭壞了可不值——長壽是有原因的。
郁宛一雙眼睛滴溜溜轉著, 盤核桃一般, 自以為人家看不出她心裡的小九九。
殊不知乾隆看她就像小蔥拌豆腐,一清二白——這人的膽子倒是越來越大了, 誰都敢編排。
他不過教她個巧宗兒,誰說自己就是這麼幹的?似乾隆這樣的大孝子, 哭靈自然也是真心實意, 只不過偷喝了幾碗額娘命人送來的雞湯罷了,說他演戲,真不像話!
郁宛假哭被拆穿便懶得繼續下去,可隨即一轉眼瞧見乾隆碗裡是今春剛進貢的明前龍井,她自己都沒捨得喝,本打算送禮的,可被乾隆這麼鯨吞牛飲似的品嘗,活活給糟蹋掉了。
乾隆仿佛瞧見一隻發了性的母貓, 渾身的毛根根豎起, 趕緊道:「你也忒小氣, 朕再賞些給你不就是了。」
郁宛撇撇嘴, 「怕是您那兒都未必有, 這是杭州知府偷著塞給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