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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5:03:23 作者: 天行有道
    這便是她所求麼?

    主僕倆相顧無言時,門外侍女通報惇貴人求見。

    郁宛便猜想汪氏是來打探虛實的,她大概想確切地知道皇后到底過沒過去——和敬公主不見得會對她講述這些秘聞,汪氏私心可能更希望皇后能勸住皇上,她才不願多出個新寵來跟自個兒爭奪恩幸呢。

    郁宛此刻沒工夫敷衍汪氏,只叫人趕她離開,汪氏臨走時神色很是氣憤,怪道宮裡人都說豫妃難相處,連她的面子都不給!

    新燕猶疑道:「惇貴人不會自己過去罷?」

    郁宛搖頭,「她還沒這種膽量。」

    某種意義上,汪氏其實很適合宮廷生活,她比那拉氏還懂得趨利避害——宮規能約束的,往往也是那些墨守成規之人,而那拉氏,她倒霉就倒霉在太有原則了。

    不過汪氏一語也提醒了郁宛,她叫春泥去將阿木爾抱來,今晚說什麼都不能讓這熊孩子亂跑。

    她能保護的唯有眼前這些人,也只有這方小小天地令她感到安全。

    小姑娘懷裡揣著個毛茸茸的抱枕、睡眼惺忪地過來,不過見到郁宛的時候還有空跟她取笑,「額娘一定是做惡夢了,要我陪您作伴呢。」

    放往常郁宛肯定會嗔她沒大沒小,但此刻卻只溫柔地將她抱到床上,再蓋上一床薄被,「是,額娘做噩夢了。」

    看著她輕輕打起呼嚕,粉紅的臉蛋上睡顏恬靜,郁宛方鬆了口氣。

    她拉著阿木爾的手,在她手背上輕輕拍打著,如同兒時那般,嘴裡哼唱著搖籃曲。

    她以為今夜必將清醒著度過,但出乎意料的是,在阿木爾身上那股奶香味的催眠下,郁宛竟慢慢睡著了。

    次早醒來,龍舟上太平如昔,就連送膳的小太監也不曾誤了時辰。

    郁宛恍惚以為昨天做了個綿長的怪夢,一切不過是她的錯覺。

    直至王進保肅容整服進來頒下兩道詔令,一道是那拉皇后突發急病,萬歲爺命額駙福隆安遣送其回京;第二道則是大封六宮的旨意,凡在船上的內宮女眷幾乎都得晉封一等,令貴妃升為皇貴妃,慶妃豫妃升為貴妃,容嬪升為容妃,惇貴人晉惇嬪。

    郁宛便知道該發生的還是發生了,她小心翼翼看著王進保,「公公可知因何緣故?」

    王進保回應她的是一個無奈的笑容,恕他無可奉告,萬歲爺正在盛怒之中,他怎能再將家醜外揚?

    可王進保怎麼也想不到會鬧成這樣,就連他師傅李玉亦匪夷所思,這會子還戰戰兢兢在御前伺候,恨不得把自己變得又聾又瞎。

    郁宛的心重重沉下來,果然,該來的總是會來,她不知那拉氏用什麼方法勸說的,亦不知言辭激烈到何等程度,她只關心一件事,「皇后娘娘可有斷髮?」

    「斷髮?」王進保奇怪地看著她,「您為何這樣想?」

    隨即意識到自己不該多說,趕緊找藉口開溜。

    郁宛鬆了口氣,還好,看來那拉氏終究保留了一絲靈台清明:滿人斷髮,一為國喪,二為夫喪,那拉氏若真干出這種事來,就連皇太后都保不了她,遑論十二阿哥。

    好在事情還未落到最壞的境地。

    新燕咦道:「娘娘的意思是還能挽回麼?」

    「難吶。」郁宛嘆息。皇帝最是要臉面的人,皇后這樣讓他下不來台,已然是觸犯了逆鱗,除非那拉氏脫簪待罪低聲下氣,或許乾隆還能饒過她。可要是肯如此干,也不是那拉氏了。

    早膳後慶妃過來串門,臉上也是一副驚詫之色,「萬歲爺才將讓個小太監過來傳旨,說封咱們為貴妃,你說奇不奇怪?」

    非年非節的,皇帝莫不是吃錯藥了?還有魏姐姐也晉了皇貴妃,可皇貴妃位同副後,正常皇后在時都是不該立的,這一出接著一出,令她覺得荒謬又新鮮。

    可隨即注意到郁宛黯淡的臉色,她便恍然,「難道外頭流言是真的?」

    郁宛愣了愣,「什麼流言?」

    慶妃倒是不避諱這些,「說是萬歲爺要把一個船伎接回宮去,皇后因此大怒,在畫舫上與其相爭,斥責萬歲爺荒淫無道、枉顧祖宗規矩,萬歲爺盛怒之下要廢后,虧得皇太后趕來方才攔下。」

    可她還以為是胡說的,自從順治爺以來,大清幾曾有過廢后之說?何況孝獻皇后董鄂氏那是寵擅專房,哪是區區一個清倌人所能相較?

    此時看了郁宛的反應,她才明悟,「那個陳氏莫非生得國色天香?」

    郁宛心說慶妃抓重點的本事也沒誰了,「這跟長相無關。」

    只是帝後的矛盾累積到一定程度,終於找到爆破點罷了,陳氏不過是導火索而已。

    她倒奇怪慶妃是聽誰說的,看王進保的態度,皇帝分明不願意此事外傳,到底是誰想把流言鬧大?

    慶妃趕緊辯白:「可不關我的事,綠萼她們都在議論呢,說是昨夜和敬公主帶著和親王碰巧路過,你想這能瞞得住?真真是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

    郁宛明白了。

    *

    艙房中,魏佳氏看著那捲潦草擬就的聖旨,臉上殊無喜色,因未施脂粉,臉色分外蒼白枯槁,看起來倒真有了幾分病容。

    和敬掩口淺笑,「娘娘還不高興麼?我可是專程來給您道賀的。」

    魏佳氏哂道:「原是我該恭喜公主心愿得償,其實你早就知道皇后是無辜的,是不是?先皇后分明是自戕,而非你我所以為的被人暗害,那些藥也是她讓那拉氏替她找尋的。你明明清楚這些,卻故意引導我與皇后敵對,公主,我真不知你是何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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