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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5:03:23 作者: 天行有道
    貴妃這會子是破罐子破摔了,不否認,只輕輕點頭。

    郁宛看著那拉氏,「娘娘也不為自己分辯?」

    那拉氏不言,轉身望著煙波浩渺的江面。

    魏佳氏冷笑,「無可抵賴,你讓她怎麼辯?」

    郁宛奇怪她為何這樣有把握,「娘娘能為我講講當日之事麼?」

    魏佳氏神色複雜地看了那拉氏一眼,緩緩開口,「當年我還只是個小小嬪位,隨帝後東巡伴駕,先皇后自從年前七阿哥夭逝,身子便已分外不妥,雖扎掙著隨萬歲爺出遊,泰半卻只能躺在船艙里,一天裡只有三四個時辰清醒著,我跟伺候富察娘娘的澤蘭日夜不寐服侍左右,偏那日萬歲爺有事將我叫去,回來時便傳出富察娘娘落水的消息……」

    她緊緊盯著那拉氏的面龐,「當時只有娘娘您在船上。」

    郁宛蹙眉,「興許是富察皇后自己不小心……」

    魏佳氏帶了一絲譏誚的笑意,「你想跟我說一個病得走路都費力的可憐人,她會自個兒離開艙房,到甲板賞月?豫妃,本宮知你敬重皇后,可也不能一味偏袒。」

    郁宛張了張嘴,想要說點什麼,可到底還是忍下,只聽魏佳氏繼續道:「我事後也想找澤蘭詢問那日境況,可澤蘭第二日就被調離宮中,不知去向,你叫我怎能不懷疑?」

    郁宛道:「富察皇后難道再無醒來?」

    言下之意,她本可以去問當事人更清楚。

    魏佳氏心裡無疑憋著團火,臉色也分外難看,「姐姐當時都氣若遊絲了,哪裡還有餘力指認真兇?何況姐姐一向善識大體,即便明知有人謀害,也會大事化小小事化無,到底娘娘出身名門,又得太后器重,貿然講娘娘的不是,還當富察姐姐嫉妒娘娘您直上青雲、前途無量呢。」

    郁宛尋思了一會兒,說道:「這話不對,如你所言,富察娘娘當時病勢垂危,可那拉皇后已是貴妃,又何必急在一時半刻,安心等著不是更好?」

    左右純貴妃一個漢女是沒法競爭後位的。

    魏佳氏冷笑道:「我也不知她為何連幾個月都等不起?富察姐姐待她也不差呀,用得著臨終還來這麼一出,原本害命之人倒成了救駕有功,難怪萬歲爺都對她交口稱讚。」

    一想到富察姐姐在冰冷的江水裡泡剩下半條命,她就恨不得食其肉寢其皮,若非她當時身份太低,連接近那拉氏的機會都沒有,她倒恨不得一命抵一命——現在這樣也好,與其讓那拉氏乾脆地死去,還不如痛苦地活著,看著她一點點失去最珍惜的後位,這比殺了她還難受。

    郁宛看著此刻如同復仇女神一般的魏佳氏,森森覺得這人也不太正常,那個埋藏多年的秘密仿佛令她都瘋魔了,此刻宣洩出來反而多了幾分快意。

    而那拉氏只是憐憫地看著她,似惆悵,似扼腕。

    郁宛心念一動,「皇后娘娘,您到現在還打算隱瞞麼?您知道什麼是不是?」

    如果那拉氏真是被冤枉的,她大可不必同情貴妃;而如她不是被冤枉的,那就更不必心軟,老早該除掉貴妃這個隱患。

    其中必然有何內情。

    魏佳氏瞬也不瞬地望著她。

    那拉氏沉寂半晌,終是用乾涸的聲音道:「你猜得沒錯,孝賢皇后落水並非意外。」

    魏佳氏面上恨意一閃而過,可下一句卻令她呆住,「乃是自戕。」

    她跌跌撞撞向後退了兩步,蒼白無力地抓著欄杆,「不可能,你騙我。」

    那拉氏靜靜道:「本宮沒必要騙你,澤蘭只對先皇后盡忠,你以為她能聽本宮使喚?是先皇后故意將其支走,意圖投水溺斃,只是本宮發現得及時,讓侍衛將其打撈上來,因自戕之事有礙宮禁,富察皇后不願被閒雜人等議論其身後事,更不願牽連家族,因此本宮才代為隱瞞。」

    可她想皇帝應已猜到,否則不會第二日就料理了澤蘭,將其調回原籍,還特意讓澤蘭一家遠走。

    魏佳氏臉色更白了幾分,「可那些藥怎麼說,娘娘病中虛弱,太醫還開來那些強行進補的方子,林致遠說是您的意思。」

    那拉氏道:「是本宮的意思,可也是孝賢皇后的意思,那些方子本是催孕之用。」

    自乾隆十二年底七阿哥永琮凋亡之後,富察皇后一直想再有個皇子——她知道萬歲爺對嫡子有多執念——可她當時的身體每況愈下,早已不適合受孕,連皇帝跟太后也安慰讓她保養身子,皇嗣的事聽天由命。

    可富察皇后怎能甘心,拼著一死,她也要為愛新覺羅留下子息,這不單是為了自己,也是為了富察氏家族,於是悄悄命人找到那拉氏,求她施以援手。

    那拉氏還能怎麼辦呢?她只能幫手。有時候她倒覺得自己跟先皇后才是知己,儘管她們不是最親近的,可卻有著相同的壯志,願以女子之身闖出一番清平天地來,只不過先皇后是外柔內剛,而她則是茅坑裡的石頭,脾氣又臭又硬,頑固到底——彼時她很羨慕先皇后能得夫君愛重,宮中上下一致讚美,可如今才知,不管她們做得好與不好,結果並無太大不同。

    萬歲爺需要的是解語花,而皇太后需要的,不過是個貼心的管事罷了。是她自視太高,以為人家離不開她,其實那位子由誰來坐都一樣。

    富察皇后哪怕拼盡全力,也未能再懷上龍胎,身子反而日益衰敗,病入沉疴,最終心灰意冷,在東巡德州的時候起了拙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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