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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5:03:23 作者: 天行有道
戴佳氏的貼身使女菖蒲還差幾個月就到出宮年歲, 本想安生留幾個月就回鄉養老的,不曾想忽蒙皇后召見, 嚇得兩股戰戰, 幾欲尿流。
那拉氏看這副模樣更覺其中有異,面上卻是溫聲細語, 問她戴佳氏離世前有何不妥。
菖蒲訕訕道:「奴婢也不知情……瞧著倒是好好的。」
那拉氏勃然變色, 「還不從實招來!來人, 拖下去打二十板子。」
菖蒲慌了手腳,趕緊撲通跪倒在地, 痛哭流涕分辯起來,她是真不知道, 娘娘那陣子脾氣惡化, 動輒得咎,連陛下都敢拒之門外,她們這些伺候慣了的人也得打發出去,除了隔著紗簾按時將一日三餐送進內殿,其他的她是一概不敢多問的。
連太醫要來請平安脈都不許呢——她估摸著娘娘那時候就已心存死志了。
那拉氏氣結,「這樣大的事為何不早來稟報?」
菖蒲哆哆嗦嗦,隱瞞不報視為失職,可若是違拗了娘娘心意, 只怕會被當場拉出去打死, 她自然是兩害相權取其輕的。
郁宛想了想, 「那煎藥的人呢, 都是誰侍候?」
她記得上次去景陽宮也曾聞見一股濃重的藥氣, 可見戴佳氏忘了吃飯也不會忘記吃藥——至少那時候她還沒想死。
菖蒲低頭,「是個叫小玉的宮女。」
那拉氏深吸口氣,「傳。」
菖蒲這會子也不敢做聲了,心想莫不是跟皇上發病有關?可她真是無辜,她就幫娘娘送了一回東西而已,倒霉催的。
不一會兒小玉就被帶了來,是個身形瘦削、分外聰敏伶俐的丫頭,吊梢眉下一雙眼睛骨碌碌轉著,可知心思靈活。
那拉氏照例問了幾句,小玉對答如流,亦看不出有何異常。
郁宛卻敏感地發現小玉脖頸邊上有點點紅斑,像是瘡痂剝落後的痕跡,她使了個眼色,春泥將人帶到屏風後,脫去衣裳一瞧,果然胸口長了幾個水泡斑疹。
小玉還在掙扎,「你們做什麼?」
郁宛大致理清頭緒,看來皇帝的病的確是經由那條腰帶染上的,而戴佳氏的病則來自這個替她煎藥的丫頭,就不知戴佳氏是否知道自己有病,還是誤以為沒有傳染性?
她若是無心之失倒還好些,若是故意想讓皇帝到九泉之下陪她……那這份痴情就實在消受不起了。
郁宛看了眼那拉氏,「娘娘,此事不如容後再議?」
以此種方式侵害龍體,罪責與行刺無異,按理該株連九族,可無論戴佳氏是否有心,總督府畢竟是無辜的,她娘又是敬敏皇貴妃的親侄孫女,這要是議罪起來,牽涉頗廣,何況還有八公主在。
那拉氏頷首,「眼下還是治好萬歲爺的病要緊。」
她也不想白白當這個惡人,萬一皇帝相信戴佳氏,她這會子貿然問罪,反而落了不是。
郁宛覺得該查清楚源頭,便又讓春泥將小玉拎出來,問她為何知情不報——這賊丫頭還一副憤憤不平模樣,仿佛脫件衣裳是奇恥大辱,若不是顧全顏面,郁宛直接就叫杜子騰上前查看了。
菖蒲倒是感同身受,「奴婢們這些在宮裡幹活的人,哪裡敢隨便稱病呢?」
便是難受得再厲害,也只能偷偷抓兩貼藥罷了,一旦被主子棄而不用,立馬有趁虛而入的補上,再想恢復原職可是千難萬難。
郁宛便問小玉,「這麼說,你是已經發過熱了?」
小玉害怕地點頭,「現在已經好多了。」
看她瘦瘦小小的,體質還真不錯,反而是乾隆爺這個能拉八石弓的一下子就病倒了,郁宛只能感慨人各有命。
她就好奇小玉的水痘是怎麼來的,按理皇宮是個頂封閉的場所,只要別隨便外出,很難染上些稀奇古怪的毛病。
小玉吞吞吐吐不敢言語。
郁宛故意嚇唬她,「這個病能要人命,別看現在不顯,再過一陣這皰疹還會變大,流膿滴血,爛成醬化在裡頭,到時候全身上下沒一塊好肉,看你怎麼辦!」
小玉被她嚇哭了,只能嗚咽著承認,早在戴佳氏病重時她就偷偷把庫房裡的東西運了些出去,想暗自變賣——不過只賣掉了最便宜的幾樣,那些貴重的因沒尋著下家,還放著未動呢。她也不是貪財,只是爹娘生病無錢醫治,不得已才想了這個歪主意,本打算等寬裕些便贖回來的。
菖蒲登時眉立,難怪她前幾日清點時發現幾套瓷器不翼而飛,還以為是太監們不小心放到棺槨里隨葬了,哪知是這個蹄子使壞!
二人立刻便要撕擄起來。
那拉氏叫人將她倆分開,又頭疼地問郁宛,「豫妃,你看如何是好?」
查來查去原來是這麼樁公案,雖然並不複雜,可著實叫人啼笑皆非。
郁宛道:「娘娘若是放心,就將她留給我使喚罷,正好我缺個人手。」
這小玉的病看來已好得差不多了,不怕再染上——若是叫新燕春泥陪同,郁宛也是不放心的。
那拉氏驚訝地看著她,顯然沒料到她會這麼慈悲。
在宮裡大多數上位主子看來,奴才的命是不算命的,不過郁宛總沒法將自己視作一個完全的統治階級,說她天真也好,她還是願意保留一點平等的普世價值觀,小玉固然有錯,可也情有可原,郁宛願意給她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當然,前提是皇帝能順利康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