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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5:03:23 作者: 天行有道
郁宛很痛快的屈膝,「謝主隆恩。」
大丈夫就得能屈能伸,只要給她足夠的賞賜,再苦再累也都能忍了——打工人的世界就是這麼單純。
乾隆帶人走在前頭,郁宛緊隨其後,汪氏本來也想跟上,可看看郁宛那身華麗的衣飾,再看看自個兒布衣陋服,頓覺自慚形穢。
憑什麼豫妃能打扮得這樣出挑,她卻得以儉樸示人,頭上滿是通草絨花,一根珠翠都不能有,汪氏看著真是不平衡。
貴妃還說這副模樣最得皇上喜歡,可她瞧豫妃受的恩寵也不少呢,萬歲爺的口味怎麼變來變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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惇貴人因著這次詣陵身價倍增,誰都不敢再慢待她,闔宮中人一開始還有些輕蔑,覺得皇帝只是吃膩了山珍海味想嘗嘗清粥小菜,如今倒是不容小覷——無論汪氏憑真本事得寵還是借貴妃之力,至少咸福宮都稱得上門庭若市了。
郁宛得空也去那拉氏處探了探口風,那拉氏只道她跟皇帝小有摩擦,算不上什麼大事。
郁宛訕訕道:「其實您只要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過去了,萬歲爺要讓汪氏致祭,您由得他去,難道先皇后還能為這個怪罪您不成?」
那拉氏沉聲道:「祖制就是祖制,本宮若連規矩都不維護,豈非枉為這個皇后?」
看罷,這就是打工仔跟管理層的不同,郁宛橫豎是摸魚摸慣了,只要不是驚世駭俗的醜聞,她都能裝作瞧不見,可對那拉氏而言,她能立身的根本就在於宮規——滿洲大姓、太后提拔、以及這些年來兢兢業業地勞作。
她要是消極怠工,首先便是辜負太后對她的期望。
郁宛無話可說了,人各有志,那拉氏跟她公公倒是更有共同話題——雍正也是個工作狂人,可乾隆爺不是啊。
那拉氏哂道:「為了汪氏這張臉,還不知要生出多少風波來,本宮瞧萬歲爺也是鬼迷心竅了。」
郁宛在心中默念,分明是色迷心竅,都說男人對初戀最難忘懷,可若汪氏不是生著富察皇后年輕時的容貌,而是臨終時那副憔悴不堪的面容,只怕皇帝也懶得多看她一眼。
倏忽已進三月,十一日即是孝賢皇后逝世十六周年忌辰,恰如那拉氏預計的那般,皇帝決定要大操大辦,他對髮妻的懷念在這一年達到史無前例的頂點。
最令人瞠目的是他竟讓汪氏協助料理這回的祭典。
那拉氏實在忍無可忍,一個貴人哪裡擔得起這種大事?皇帝一定要抬舉汪氏,不如把她的鳳印也送到咸福宮去,她看這後位早晚得讓人。
帝後間爆發激烈的口角,李玉王進保在養心殿外都能聽得清脆的瓷器落地聲,想必萬歲爺怒摔了一套茶具。
可皇后依然直挺挺地站著,寸步不讓,叫御前一干太監們看著心驚肉跳。
最後還是李玉機靈,去慈寧宮請了太后來,鈕祜祿老太太苦勸半天,才使得兒子收回成命——汪氏的身份實在不適合主祭,頂多到時候上柱香也就夠了,皇帝一定要跟祖宗家法對著幹,只怕先皇后在九泉之下也難安息。
說到孝賢乾隆神色方才柔軟些,可再看對面錚錚鐵骨的那拉氏,就覺得今非昔比,他怎麼娶了這麼一個強勢的皇后?孝賢是從來不對他疾言厲色的。
看著皇帝面露嫌惡,太后嘆道:「哀家知道你心底所思所想,可逝者已矣,人總得朝前看,你為著孝賢緣故,處處給皇后臉子瞧,這對皇后難道公平麼?」
乾隆哼聲,「是她總要跟朕作對。」
太后道:「你捫心自問,皇后所說難道不在理?她要是任由一個貴人來操辦孝賢祭禮,只怕外頭的人該笑掉大牙,以為宮裡如何亂了章法,皇帝你到底盼著孝賢好還是不好?汪氏從未料理過內宮事務,她若出了舛錯,皇帝你會秉公處置麼?」
乾隆道:「所以朕才要她跟皇后學,誰天生就會管事?誰知皇后開口就給朕擋回去了。」
太后道:「時間太緊了,過兩年再說吧,汪氏若真是個好的,等她熬成嬪位,哀家少不得也提拔她些,很不必皇帝你在這裡多事。」
言下之意,為天子的管好外朝就夠了,內廷這種女人家的戰場實在無須他來操心。
太后話說得軟和,也留有餘地,乾隆便不再反駁,只道:「那就讓貴妃多費些精神,皇后好好歇息罷。」
總得給那拉氏點顏色瞧瞧,否則還真以為養心殿能隨便撒潑了。
貴妃主事,那拉氏自沒什麼異議,只屈了屈身,便木著臉告辭。
太后亦有些來氣,「往日怎麼勸你總是不聽,皇帝牛心古怪,你偏跟他硬碰,可不是越鬧越僵?你但凡把話說得柔軟些,或是適當撒個嬌兒,糊弄一下就過去了。」
那拉氏抿唇:「良藥苦口利於病,忠言逆耳利於行,萬歲爺不辨忠奸,臣妾能有什麼辦法。」
太后恨聲,「他是皇帝,你還盼著他虛心受教麼?便是真錯了,你也只能誇他是對的,再從旁委婉提醒一二,都過了這麼多年,道理怎麼還是不懂?」
那拉氏沉默,她知道太后所言有理,但這跟她做人的宗旨背道而馳。掩耳盜鈴、裝聾作啞,或許能當個討人喜歡的皇后,但絕非能名留青史的皇后。
她只能沿著自以為正確的道路走下去,哪怕終得付出代價。
第167章 怪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