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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5:03:23 作者: 天行有道
郁宛暗暗琢磨皇帝是怎麼想的,前半生的他當然是永琪,後半生放飛自我就成了永珹,很難說哪一個才是真實的他,不知乾隆爺是更偏愛像他的兒子還是理想中的兒子。
轉念卻又失笑,她自己是沒兒子的,倒會管別人孩子的閒事,再說乾隆還有大幾十載春秋,她幫他操心繼承人作甚?且顧眼下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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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之後便是重陽,重陽之後又是頒金節與皇太后的聖壽,因貴妃孕期反應嚴重,一應瑣事皆交由那拉氏主理,此外與往年唯一的不同,便是乾隆指派了四阿哥代他向宗室王公們祝酒,推稱身子不適,不宜多飲。
四阿哥很樂意為父分憂,皇阿瑪漸漸顯出老態,當兒子的自然得承擔起應盡的責任,於是連推辭都未推辭便高高興興應承下來,這回他倒是沒敢怠慢和親王,不過那副體貼熱忱的口氣也夠叫弘晝受的,到底誰才是長輩?
郁宛莫名覺得乾隆爺有點捧殺的意思,真為四阿哥好就不該這麼早將他扶到台前來,生怕他不夠膨脹呢——作為某種意義上的先知,她知曉乾隆絕沒有退位讓賢的打算,就算宣布立太子都已是垂垂老矣之後的事了,乾隆爺此時表現出的慈愛與重視,實在令人有些毛骨悚然。
好像他的子嗣里不止純惠皇貴妃的六阿哥被出繼,還有一位……莫非是四阿哥?郁宛對歷史記得不熟,但總覺得四阿哥有點盛極必衰的意思,可能因為雍正帝跟乾隆帝都是行四登基,讓他覺得冥冥中是種玄學?可惜騷年還是太嫩了呀。
郁宛自是不會插手的,她只擔心若四阿哥當真起了不臣之心,永璇永瑆會否被哥哥連累,於是這段時日往鍾粹宮跑得格外勤快,既為安撫兩個孩子,也有點告誡婉嬪的意思,婉嬪是個聰明人,許多事不必點破,舉手投足就能看出來了。
慈寧宮聖壽之後,鈕祜祿氏藉口身子不調,要皇帝皇后出宮祈福——這幾日時氣總不見好,到寶華殿燒香拜佛都沒用,大概宮裡的神也被經年累月的貢品把胃口給養大了,輕易還使喚不動它,倒不如試試外頭的神明。
乾隆爺當然義不容辭,他本就是個孝子,人前人後都得做足功夫,何況只是出宮幾天這等小事,橫豎伊犁政務已經料理得差不多了,皇帝樂得清閒。
那拉氏這頭也得了消息,她本待自己去的,不想萬歲爺陪同,然而慈寧宮那邊態度堅決得很,她就看出端倪來了。
容嬤嬤亦是聞弦歌而知雅意,「太后娘娘這是創造機會讓您和萬歲爺獨處呢。」
雖說令貴妃豫妃這幾年接連有所生育,可皇太后心裡自然還是盼著嫡孫的,中宮穩固,天下才會穩若泰山。何況十二阿哥的資質也就這樣,若能生個聰明伶俐的,豈非皆大歡喜?總比從庶子中挑挑揀揀的強。
那拉氏苦笑,「本宮都快四十五了,哪裡還敢做夢?」
容嬤嬤道:「民間還有七老八十老蚌生珠的,何況娘娘您保養得宜,看上去也跟三十許人差不多。」
那拉氏嗔她口舌輕狂,她自己的身子自己還能不曉得?何況她也不想強行懷孕,像孝賢皇后那般,拼死生下兩個皇兒,把自己的身子都給搗鼓壞了。
容嬤嬤道:「您不為自己想,也得為十二阿哥想想,皇上見天兒不來翊坤宮裡,十二阿哥瞧著多難受?人家夫唱婦隨一團和氣,您還是正妻呢,倒得夜夜獨守空閨,奴婢瞧不得這般委屈。」
那拉氏心說倒也沒什麼不好,左右皇帝這幾年過來也是虛應差事,除了梳洗更衣便是相顧無言,她還覺得難堪呢,他不來更自在。
但,許是那番關於永璂的言論打動了她,那拉氏終還是決定試試,她也不指望——何況她跟萬歲爺根本沒破過,談何圓起?不過是自然而然地疏離了下來,這也難怪,曾經滄海難為水,見識過孝賢皇后那樣完美的髮妻,她再怎麼拼盡全力,也不過是東施效顰而已。
那拉氏最終同意陪皇帝到護國寺去,不過她還得將永璂帶上。
容嬤嬤勸道:「娘娘真是糊塗,帶上小阿哥,您還怎麼跟皇上說體己話呢?」
那拉氏道:「永璂是皇阿哥,為他皇祖母祈福也是應該的,便是萬歲見了也只會稱讚他孝心。」
況且永璂近來有些喘嗽,那拉氏更不放心將他獨自一人留在宮裡——經歷過十三的猝死,小十二便是她如今的心頭肉,她說什麼都不會讓兒子出意外的。
那拉氏吩咐道:「你去太醫院點幾個太醫,好隨行照顧永璂,左右萬歲爺那邊也離不開請平安脈的。」
容嬤嬤無法,只得照辦,心裡暗暗埋怨自家主子就是塊不開竅的頑石,這大好的機會又得糟蹋了。
乾隆爺想著他的宛兒恐怕會無比寂寞,臨行前特意好好溫存了一番,非得將人顛簸得骨頭都散了架,他才覺得仁至義盡。
郁宛暗暗咒罵,這老畜生真是不消停,莫不是鹿血酒又喝多了?
區區幾天而已,弄得跟生離死別一樣,回來是否又該小別勝新婚了?
郁宛卻是樂得自在,趁皇太后養病,令貴妃養胎,她跟婉嬪蘭貴人等人天天抹骨牌,雖然彩頭不大,卻過足了乾癮。法蒂瑪不太懂牌桌上的規矩,可也看得津津有味。
這日穎妃冒著冰雪過來,一進門先脫下大氅,嘴裡哈出熱氣笑道:「你們倒會取樂,外頭下著雪點子,敢情裡頭是個溫暖如春的賊窩呢!」